Column four
灼燒,難以忽視的灼燒。
幹渴,永無止境的幹渴。
我從來沒有想過,原來下地獄是這麼難,難到讓人幾乎想要跪地求饒。
一柄鋒利的斧頭砍入脖子的一半,正好足夠水平劈開頸部,然後順着彎曲的喉管曲折向下,無比細緻地摧毀剩下的器官。
全身的血液都順着斧頭流竄的軌迹幹涸了,就好像那不是一把殺人利器,而是一塊海綿,吸收流動着的一切。
說出來大概有些滑稽,但我的确清晰聽到了心髒停止前最後一下跳動,随之而來的就是鋪天蓋地的灼燒,過高的溫度讓我無數次經不住懷疑身體是否已經融化了,這可不是個好兆頭,融化成一灘膿水的身體要怎樣才能在地獄為非作歹?
總不能到了個新地方還要忍辱負重,任人欺淩,我敢肯定地獄裡一定有不少休倫那樣窮兇極惡的野獸,我必須比他們更狠,我已經失去了為人的資格,那麼剩下的事的确可以肆無忌憚一點了。
燒灼變成了焚燒,我終于忍不住放聲尖叫,你瞧,地獄就是這麼好,連我活着經受痛苦時所不能發出的尖叫,在這裡也能存在的如此流暢自然,但····
但這實在是太痛了。烈火舔舐着每一根手指,先燒毀表皮層,然後是真皮層,最後到皮下組織,我能聽到那些脆弱的血管,淋巴管,神經如同緊繃的弓弦,拼命與火焰的侵蝕對抗。
它們在幹什麼?
在忍耐,在延續我生前該死的美德,它們以為這樣做就能讓自己得到救贖,就能逃出苦海,就像生前的我一樣蠢。
沒用的。我疲憊地對它們說,業火使腦漿成了一團徹頭徹尾的漿糊,語言碎片裹挾其中,勉強拼湊出幾個面目全非的單詞。
根本沒必要,放棄抵抗吧,沒有所謂的救贖。這個世界就是如此直白而無禮,有些人單純想活着,就像有些人單純想讓他們死一樣,為自己找借口除了更加痛苦之外什麼也不會有,簡直就是浪費生命。
等等,浪費生命?不,我已經死了,沒有生命可供浪費了,但我為什麼會這麼想?
難道我還活着嗎?
這個認知帶來了巨大的恐慌,我根本無法接受這一點,還活着,我憑什麼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