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第六感再一次向他發出警告,告訴他這是一個極其危險的地方。
鴻溝下面會是什麼呢?更深一層的海?更危險一級的怪物?
柏澤無奈地笑了笑,跟着怪物往另一個方向離開。
他很明顯感覺到,怪物帶着他在不斷往上遊,遙遠的地方似乎有點微光,随着海水的流動微微晃動,像極深極黑的夜,循着唯一一隻微亮将死的螢火蟲一般追尋着。
“我們這是去哪?”他按捺下快要跳出身體的心髒問。
“嘶嘶。”
“是去海面嗎?”明知不太可能,他還是問出了這句傻話。
“嘶嘶嘶--嘶嘶?”怪物不解地望向他。
柏澤咬咬唇,越過怪物向着那點微光遊去,怪物緊跟其後,卻沒有伸出觸手阻止他。
“嘶嘶嘶嘶--嘶嘶嘶嘶!”怪物似乎很高興。
越遊越近,滿心歡喜,他不知道他嘴邊的笑越裂越大,唇角都快要裂到耳畔,他也不知道他的眼睛越睜越大,牢牢鎖着那點微光。
怪物的聲音似乎消失不見,他的眼裡隻有那點光。
他知道他一直在不停地向上遊;他知道他現在遊動的速度越來越快了,照他這樣的遊法,遊到海面也不是沒有可能;他知道陽光能穿透200米左右的海水。
越靠近那點微光,柏澤越是渾身發抖得厲害,他渴望一個完美的結果,他又心知一切非他所想所念,又盼哪怕是虛妄也讓他心存希冀。
我能回到海面了嗎?
那個怪物會那麼好心放過我?
兇殘的獵手隻在乎獵物的價值,絕不可能放走獵物,除非它有什麼目的。
他理智地想。
不,
或許呢?
我對于那樣一隻怪物來說,太過渺小,連塞牙縫都不夠,又能有什麼價值?
我也呆的這麼久了,就算我有娛樂的價值,它也該玩膩了,說不定就想放我走呢?
他樂觀地想。
不,
絕無可能。
就今天的行為來看,它并沒有玩膩我想要放走我的意思。
說不定此刻,它是故意放走我試探我,等到試探結果出來,它就會殺死我。
他悲觀地想。
幾個想法雜糅在一起,爆炸在他的腦海裡,讓他的腦袋隐隐作痛,但他的精神很好,奔着希望而去的人大抵如此。
我想回家。
我想回家。
我想回家。
我想回家。
我想回家。
我想回家。
待到距離逐漸接近,邁向勝利的腳步突然頓住,柏澤看清楚了那是什麼,那不是照進深海的陽光,那是——一片帶着微光像蘑菇一樣的生物的栖息地。
倏忽間,他渾身的力氣都被卸了去,隻能随着漂蕩的海水,漂向空洞的漩渦,那是一個沒有魔鬼的地獄,隻有怪物的嘶吼,腐爛的沉船,經年的海洋雪。
他無法腳踏實地,腳踏故土。
這浩渺的大海裡早就融盡了他的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