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我應得的,我活該、我活該!”
“我活該!”
“我該死!”
他突然放下雙手,身體也不再顫抖,就好像痛苦終于沖破了他的身體,空漏漏地淌着誰也看不見的血。
他的眼中有視死如歸的釋然。
他站起身,挺直腰闆,不再害怕黑暗裡會有什麼存在,跌跌撞撞地向前走了幾步,大聲地喊:“來啊!你這個惡心人的臭怪物!你這個活該長在地獄裡,連陰溝的老鼠和蟑螂都不如的怪物!”
“你不是想要吃我嗎?來吃啊!你來吃啊!”
柏澤發瘋地喊完後等了一陣,怪物卻沒有出現。
他反而哈哈大笑起來,像個瘋子,“你這種怪物配吃我嗎?像你這樣醜陋下賤的東西,隻配吃屎裡的蒼蠅、爛肉裡的蛆。”
“那對你來說一定很美味,怎麼樣?要試試嗎?噢!這裡沒有蒼蠅,沒有蛆!”他一拍腦袋,像一位熱情的東道主懊悔沒有給客人準備豐盛的晚餐,“不過不用怕,有屎就會生長它們!”
正說着,柏澤蹲下身,硬是逼着自己拉出什麼,那些東西輕盈地飄蕩着。
“來!開飯了!”他發出“啜啜”的聲音,像是在吸引一個小動物,“開飯了!”
黑暗裡靜谧無聲。
他回身,眼神是渙散的,又像醉酒的人一樣踉踉跄跄,“既然你不吃我,也不吃我給你準備的食物,那我就走了。”
他向着粗糙的牆用力地撞去。
他不在乎這一撞之下會發生什麼事,也許他的靈魂就此破碎,也許他能魂歸故裡。
他不在乎。
他隻想離開。
去更深的煉獄也好,被分吃了屍首也罷。
他不在乎。
可是——
預想的所有全都沒有發生,他撞在一個微硬又軟的東西上。
黑暗裡,他什麼都看不見,憑着感官,有一個可恐的龐然大物緩緩走近。
恐懼再一次如附骨之疽爬上他的後背,竟把他蝕骨的疼痛和癫狂給吓回無邊的海。
頃刻間,他的身體再一次被包裹,惡心的黏液再一次塗滿他的全身,上百個吸盤在他身上爬行。
柏澤就像被一條巨蟒捆綁、絞緊,“嘶嘶”的聲音是這條陰毒的蟒蛇對獵物的評估。
那些吸盤似乎能改變形态,它們變得很小很小,能夠貼合他身體的每個部位,緊密地裹着、裹着。
在這種毫無邊際的黑暗當中,任何一點感受都會被無限放大,譬如驚恐、痛楚,脆弱地碾磨人的每一根神經。
被這種怪物用觸手包裹、用吸盤吸附,柏澤詭異地感受到一種回歸自然、回歸母體的溫暖。
他在黑暗裡走了太久,仿佛終于找到了歸處。
那隐隐約約的暗綠色的光,雖不能點亮黑暗,卻讓他如見天明。
他忽然覺得被包裹的更緊了,脖子被紮破,有什麼液體像針紮一般注入他的體内,讓他眼前發黑。
他耐不住眼皮的沉重,緩緩閉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