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上第一縷陽光升起。
草原與陽光滋養着無人區的生命。
秦時身穿灰色套頭運動套裝,頭戴淺灰色針織帽。
早早起來收拾好東西。
“老師早啊!”
睡的好,疲憊早就随着瞌睡一起丢掉了。
秦時哼着小曲對着倒車鏡欣賞自己美貌。
“早。”
蔣硯明看着陸吾點頭示好。
陸吾身穿月白色水紋長衫,腰間束着一條碧玉月白祥雲腰帶。
整個人透露出與生俱來的高貴。
秦時撇了一眼,歎了口氣。
陸吾身上的古裝到底有什麼魔力,玉骨仙風也不過如此了吧。
回頭自己也要買一件試試。
阿憐走出帳篷,看着幾人早已準備好。
她彎下腰,藏羚羊圍在她身邊,她摸上它們的背脊,為它們梳理毛發。
“它的傷?”
她低着頭,看着突然圍着自己轉圈的藏羚羊嘻笑。
蔣硯明上前,看着他們幾個嬉耍答道:“今天我再給它換一次藥,剩下的就靠它自己了。”
說完怕她擔心,又補充道:“野生動物的自愈能力很好,不用太過擔心。”
蔣硯明的話,她自然是相信的。
看着在旁邊蹦跳的藏羚羊,她也跟着開始開心起來。
玩了一會兒她總覺得身上被一道目光緊盯着,擡起頭,卻什麼都沒有。
阿憐看着他,這次倒是陸吾先扭過頭。
怎麼躲着自己。
見實在躲不過,陸吾支支吾吾道:“你——”
“你昨晚——”
“我——”
支支吾吾什麼也沒說出來,一扭頭道:“你昨晚睡得好嗎?”
“很好啊。”
看着陸吾的樣子,她還是沒忍住問了出來:“你昨晚沒睡嗎?”
黑眼圈都能挂猴子了。
陸吾卻突然摸起了頭發,轉着身子像是在尋找什麼。
“不是啊!我沒有!我一大早就睡了!”
啊?
阿憐撓了撓頭,自己給他想了個借口,一定是背上受傷沒辦法好好休息,所以一早起來困糊塗了。
“不是,我——”
陸吾剛準備解釋,秦時跑了過來,扯着嗓子問。
“你們是約好的嗎?穿的情侶裝啊!”
她聽到秦時的話擡頭看着秦時,反應過來是在說自己後,看向陸吾,又看了看自己。
“不,不是。”
阿憐看着自己雲白翠沙長裙,顔色跟陸吾還是有一點點不同的。
“那就是陸吾故意跟你穿一樣的。”
秦時一副了然于胸的樣子。
故意笑得大聲。
“我故意什麼?!我包袱裡全是這樣式的衣服,你們這兒的衣服樣式太難看,隻有這一件還算入得了我的法眼。”
他站在那兒說了一堆,臨了還梗着脖子小聲道:“我才不是——”
秦時站在那兒,話僵在嘴裡,看着陸吾,怎麼他話變這麼多了。
蔣硯明把書包扔到車裡,嗤笑了一會兒,怕被陸吾發現,趕緊走到車旁邊道:“我們該走了。”
陸吾趕緊扭過身,一股腦兒鑽進車裡。
一路上,兩人之間像是隔了層屏障。
“你的傷——”
“你的傷——”
兩人不約而同道。
“好多了。”
陸吾答道。
阿憐看着他,心裡泛起酸楚,終于把那句話說出口。
“不要再把我當成小孩子了。”
“什麼?”
她知道他是為了他好,不想自己受傷,可是自己不是需要人人保護的三歲小孩兒,而是和他一起出生入死的夥伴。
“我不想眼睜睜看着你一個人面對危險,而自己像個縮頭烏龜一樣躲在遠處。”
“我不想隻做被别人保護的小孩兒。”
“我也不想看到你一身傷。”
“我想跟你一起,無論多危險,隻要跟你一起我就不怕!”
她一下說了很多,多到眼睛開始泛紅,多到自己開始覺得委屈。
明明他是在保護自己,可心裡就像是被一碗濃烈的鹽水打翻。
可他卻給不了自己任何反饋。
長久的沉默讓她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在我能保證你安全的前提下,可以跟着我。”
“我不想聽!”
她說完将頭深深埋在懷裡,剛剛說了那麼多,他還是一點兒都沒聽進去。
“我答應過族長,要保護好你。”
陸吾語氣輕柔,擡起的手又縮了回去。
阿憐擡頭,眼睛覆蓋一層霧氣。
“那你呢?”
她的聲音很小很小。
那我們呢?算什麼呢?
她不知道為什麼會想哭,是因為聽到了族長的囑托,還是因為保護自己隻是因為族長的囑托,那他們之間的那些算什麼。
她沒有問,也不想問。
就這樣,從太陽東升,到西落。
從稍有寒意到漸漸毒辣。
“哇!”
“滴——”
秦時按着喇叭,發出歡呼。
“美麗的大草原!”
“濕地,不是草原。”
蔣硯明出聲提醒。
“管它呢,反正有很多很多草。”
秦時停下車,率先跑了出去。
“好美啊。”
他猛吸了一口氣,道:“連空氣都是甜的。”
再也不用像之前那樣,鼻孔裡都是黃土了。
“是啊。”
阿憐跳下車,眺望遠方。
西沉的太陽就在不遠處,給大地上所有生命帶來滋養。
“無人區最大的濕地,是所有動物的樂園。”
蔣硯明走到阿憐身邊,用眼睛記錄這一切。
“好多鳥啊!”
秦時大叫道。
綠油油的草地連着西沉的紅日。
鳥兒低頭在草地漫步。
藏羚羊低頭喝水,時不時擡頭看看周圍。
“你們快回家吧!”
“這兒才是你們的家。”
阿憐把藏羚羊抱下來。
看着它們跑遠,大喊道:“好好吃飯!”
遠處的藏羚羊同時擡起頭朝着這邊望着,等待着兩隻藏羚羊的加入。
而後開始在草原奔襲!
“我以後結婚就要在這樣的大草原,然後擺滿鮮花,讓小動物們給我們做見證人。”
秦時看着面前的這一切,感慨道。
“安安姐肯定很喜歡。”
阿憐看着前方,好像已經深陷其中。
蔣硯明拍了一下秦時肩膀,道:“走吧。”
“走?我們今晚不住在這兒嗎?”
秦時看着這四周,這麼美麗的風景,有花有草。不在這兒住多可惜呀。
蔣硯明耐心解釋道:“濕地土地松軟,水分含量極高,車輛容易陷進去。”
“好吧——”
秦時雖然嘴上答應着,雙腿卻不見挪動半分。
蔣硯明拉着秦時胳膊,打趣道:“前方不遠就是沙漠,風景也很不錯。”
秦時坐上車,嘴巴裡還在不停嘟囔。
蔣硯明催促道:“好了,快開車吧。”
天色越來越暗,天氣卻越來越燥熱。
剛剛的濕地就像是行走在幹枯沙漠的一場夢。
擡眼之間,廣袤蒼涼的大地上,金色海洋随風起伏,一道道被風畫出的背脊就像是海浪,對着每一位路過的行人招手,又像是想要把每一位踏入的人吞噬。
太陽還未落山,橙紅的太陽是它的陪襯。無人區的時間好像在此刻停止,隻為了等待這幾位的到來。
幾人站在車前,看着眼前如此壯麗的景象,一切像是沒有盡頭。
陽光灑在他們臉上,半張臉上都被陽光印上光暈,好不真實。
幾人沒有說話,就這樣站了很久很久,眼前的景色已經無法單用一個‘美’字來形容了,美在它的面前倒顯得膚淺了。
他們怕說出口的贊美是對它的一種亵渎。
秦時回過頭看着他們,大叫道:“我要脫鞋了!”
說完脫下鞋跳進沙漠中。
“好軟,好溫暖,好舒服。”
“哦吼吼!”
秦時大叫着,像個猴子一樣跑了進去。
阿憐低頭解開鞋子,提起裙擺跑了進去。
“哈哈——真的呀。”
這次她見到了很多很多在千戶寨從未見過的景色,每一個都能讓她在心裡回味良久。
可此刻,在見到沙漠的那一刻,她發現這才是值得她尖叫并忘卻一切煩惱的壯麗景色。
笑容一直挂在她的臉上,連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
她抓起一把沙子,可越抓得緊,它們跑的越快,索性伸開手讓它們都流走。
她把手埋在沙子裡,好溫暖,沙子包圍在她周圍,有點癢,又能感受到來自沙子的壓力。
好奇怪,跟黃土的感覺一點兒都不一樣。
秦時站在高處,大喊道:“老師!陸吾,你們快來呀!”
蔣硯明笑了笑,脫下鞋子。
陸吾擡腳踩在沙子裡,剛進去,便陷了進去,整個鞋面都被黃沙覆蓋。
蔣硯明回身看着陸吾深陷的鞋子,淺笑道:“你不脫鞋嗎?”
陸吾不答,像是跟黃沙較上勁了,自顧自地往前走。
蔣硯明笑臉燦爛,對着前方揮手大喊道:“等等我們!”
“啊——”
阿憐高舉着橙黃色批帛,任它随着風起伏。
陸吾随着聲音擡頭,貧瘠沙漠上正開着一朵嬌豔花,太陽在她身後,整個人隻剩一道輪廓,看不清臉,可從她揮舞的胳膊來看,她一定很開心。
裙擺開的很大,随着風變化成任何形狀,而她在中間,便是那最嬌貴的花蕊。
她站在沙漠裡,黃沙成為她的陪襯,腳下的黃沙随着她輕盈起舞變成星光閃爍在她腳邊。
衣袖随着她擡起的胳膊緩緩滑下,露出她潔白無瑕的皮膚,她的周身好像蒙上一層金光,看人看不清。
橙黃色夕陽掉落在她身上,圍繞在周圍随着她飛舞的身影染成漫天星光。
發絲也随着她的舞步翩跹。
一曲舞完畢,她看着他,笑容燦爛,渾身的每一個毛孔都在訴說着她的喜悅。
她輕輕撥開擋在眼前的發絲。
“好看嗎!”
陽光刺的他有些睜不開眼,而她卻讓他移不開眼。
“好看。”
“太好看了!”
他的聲音被秦時蓋過。
她看不到他微張的嘴巴。
扭頭看着旁邊的秦時,那爽朗的笑聲如同水晶般清脆。
她很開心很開心,不是因為别人,是來自于内心的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