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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硯明感覺自己的眼皮有千斤重,怎麼睜也睜不開。
自從電子設備失靈後,他已經不知道多久沒有合眼了。
自從進到林子裡,整個神經一直都在緊繃着,不敢有一刻的松懈。
他的腦袋裡不停在回放着踏進禁區後發生的一切。
直到最後一個片段回憶完他才突然驚醒!
阿憐!
他想要動一動身子,卻發現自己的身體好像被什麼困住了。竟不能移動半分。
他靜下來,不再做無謂的掙紮。
深吸一口氣。
從下而上凝聚一口氣,用盡全身力氣。
終于——
睜開了眼睛。
他的眼睛半眯着,強烈的太陽光讓他睜不開眼睛。
漸漸地,他嘗試把眼睛全部睜開。
這裡哪裡?
茂密的蘆葦圍繞在他的周圍,時不時傳來蘆葦碰撞莎莎的聲音,從蘆葦間隙往外看,能看到波光粼粼的水面。
他的位置太低更遠的地方被蘆葦遮擋,看不真切!
他擡腳想要去尋找出去的道路,卻發現無論怎麼用力,腳還是一動不動。
他驚恐地低下頭,竟發現自己陷入了一片沼澤地。
身體瞬間緊繃起來,一動也不敢動。
他向周圍望去,除了整片整片的蘆葦,再無其他東西給他反饋。
他的臉色變得鐵青,心髒狂跳,好像要炸開。
那些不堪的回憶不斷在他腦海中浮現。
他絕望地張開嘴,幾乎是嘶吼道:“救命啊!有沒有人啊!救命!”
“救命!”
酷暑中的烈日仿佛要把人給蒸幹。
他隻喊了一會兒就覺得自己喉嚨幹澀發癢,嘴巴也好像裂開了。
他的臉上布滿了汗珠,順着臉頰滑落滴在沼澤地裡。
整個沼澤已經掩蓋住他的胸口,連呼吸他都覺得沉重。
可他不敢動,他怕越陷越深。
這種感覺他比誰都清楚。
“有,有人嗎?”
他垂着頭,烏黑的頭發已被汗水浸透,胡亂地簇在一起。
整個臉變得蒼白,嘴巴上一層又一層的幹皮。
“硯明。”
他睜開眼睛,想擡頭看看是誰,卻發現頭似千斤重。
救命的人來了,他不停地在心裡告訴自己,他聽到有人喊自己名字了。
他擡起早已曬得脫層皮的胳膊,肘部彎曲貼在沼澤上,用力一撐,沼澤又将他吸進去了幾分。
“不要亂動。”
不要亂動。
不要亂動。
他忽然擡起頭,看着眼前說話的人。
整個身子都在發抖。
嘴不停地在打顫。
“父親。”
突然又驚恐地收回目光。
“不,不,是,是老師。”
他的精神開始恍惚。
“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
他不停地在道歉,哪怕自己的嘴唇已經因為幹裂出血也毫不在意。
沼澤地旁的老人看着他,像看着一塊石頭一根樹枝。毫無擔憂和在意。
“下次,我再也不會把題做錯了。”
那是十歲的蔣硯明,因為一道數學題做錯了沒能拿到第一,就被蔣教授扔進了後山沼澤地。
那時的他根本不知道沼澤這兩個字意味着什麼。
那是絕望,是任你有再高的智慧,再好的體格也無計可施的地方。
它會讓你一點一點放棄生的希望。
當時隻有十歲的他在沼澤地裡不停地撲騰,想要掙紮着出來。
可他越動,就陷得越深。
整個沼澤好像能把他的力氣吸幹。
直到沼澤沒入胸口,他再也不敢亂動。
而如今二十七歲的他已經熟知沼澤的厲害之處。
他沒有動,他知道不能動。
“老師,求求你,救我。”
他看着他。
努力地扯出一個笑容。
他希望他救他,卻又不指望他能救他。
岸邊的老人轉身。
“老師,别走!老師,老師。”
他發瘋似的大叫。
“求求老師你别走,第一名,我一定會是第一名的!求求老師。”
他的眼睛布滿紅血絲,像個因為受驚而發瘋的野獸,那個文質彬彬的形象不複存在。
老人停下腳步,依然背對着他。
“老師,我,我會聽您的話。”
見老人停下腳步,他的語氣緩和了很多。
可眼睛還是死死地盯着他。
“我求您,求您饒我這一次。我真的,真的不會再讓您失望。”
“我求求您!”
老人沒有留下一句話,擡腳離去。
“不要!不要走!老師!老師!”
他嘶啞的吼聲沖破天際,可回答他的隻有蘆葦的沙沙聲。
眼看着面前的人離開,他像瘋了一般拼命掙紮,兩隻手拼命抓着面前的泥土,可剛抓出一個坑兒,一眨眼就又恢複原狀。
直到他的手指潰爛,指甲裡布滿了泥土。
他終于停了下來。
面前的沼澤分毫未動。
他不但沒有救自己于水火,反而越陷越深。
整個胳膊已經全部陷了進去。
好像已經快不能呼吸了。
“救,救命~”
整個人暈死過去,而沼澤并沒有因為他的暈死而放過他。
沼澤地一點一點吞噬着他。
這個地方好像從來沒有人來過一樣。
寂靜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