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近才發現楊戬的第三隻眼睛可以閉上。

起因是那天下午瑤姬看出了我對古琴的躍躍欲試讓我上手，我便上手了。這種看了七八遍基本手勢想當然地以為自己能掌握住，于是我滿懷信心的彈下第一個音符。

不得不說，第一個音落成時就讓我感覺不妙，更别提之後的一大串跑調到離譜、彈得人心戚悲的音調組成的旋律。

是顯而易見的，眼睛說我會了，我的身體說我不會，莫cue我！

秉着還能彈得有多爛的想法，我彈完了整首曲子。

擡眼就看到瑤姬臉上僵硬着的不失禮貌的微笑，實際靈魂已經受到了洗滌和不知道什麼時候過來，此刻痛苦的将三隻眼睛都閉上的楊戬，他分毫沒給面子的捂住了耳朵。

我起初是沒有注意到這個細節。

瑤姬過了一會兒，聽得升天的靈魂回歸體内後不忍打擊我的積極性，昧着良心誇我彈琴很有天賦，還需要再練練，然後扶着我的手手把手教我手型怎麼彈怎麼擺，還教我識譜。

這個譜子如同天書一般鬼畫符的符号，要不是瑤姬教我認字的模樣太過正經，我就要再度懷疑我自己二次成了文盲。

人在接受外來沖擊時偶爾會有點逃避心理的分散精力，很不巧，我現在就是這個狀态。

認五個鬼畫符，糾結一下自己學過的樂器；認五個鬼畫符，想想自己怎麼吹出曼妙悠揚的音調；認五個鬼畫符，這個藍天這個白雲啊天空下起了雪花；認五個鬼畫符，許久不見的小楊戬肉肉臉好像越發可愛了，瞧這精緻眉眼，這幼圓的兩隻眼睛，唇紅齒白，穿粉衣女裝的裝扮一定不錯，到時候挽起發攢個白色的絨花簪，眉心細細描個額裝，那樣子粉撲撲的賊招人喜歡。

……？

好像有哪裡不對。

我的目光駐留在楊戬臉上，手中不知不覺的停下識音的指尖，琴弦的餘音渺渺飄散在空氣裡。

下一刻我不由得眼睛微微瞪大，五指扣住琴弦，大驚失色道：“你的第三隻眼睛居然可以閉上！”

“我沒說過我的天眼不能閉上啊。”

坐在一旁被我的驚歎吓到的楊戬抖了一下，面色無辜又茫然。

“小福包…你跟我相處的時候從來沒有閉上過你的天眼。”我目色幽幽，指尖的琴弦洩露我一絲情緒的發出音調。跟瑤姬相處的這段日子已經足夠我了解這邊的曆史背景，更别提都有點奇妙能力。就比如說這第三隻眼，不是普通的能視物的眼睛，而是能看透事物本質，窺探命理輪回的天眼。

換句話說，這不僅僅是眼睛，還是照妖鏡啊！

每次看我都開着天眼。

這不就是跟我相處天天拿照妖鏡怼着我照嘛！

現在，“這個待遇是我獨有的，還是大家都有的？”

我垂眉掩目黛裡黛氣難過道。

擺爛随心式的人際關系交集并不多，能參考的例子隻有都滿和瑤姬。

身為母親的瑤姬肯定對楊戬閉不閉眼沒什麼要求，他在自己母親面前很放松，所以才讓我見到現在的閉合天眼的一幕。跟都滿相處的具體情況我并不清楚，反正在我面前一直睜着眼睛。

楊戬回想起我們的相處細節發現還真是這樣後抿了抿唇，面露一抹可見的局促，他看了看瑤姬的方向，後者以打趣欣慰的姿态望他自己解決問題。

一時間被突如其來的發問打斷了思緒，沒來得及細想的被動跟着情感走動，他紅着耳朵，語氣支吾的帶着點小心翼翼的道歉和試探，“我之前對天眼的操控還不熟練，無法自如的控制它的開合，其他小朋友覺得我三隻眼睛吓人都不想跟我玩。……靈氣旺盛的地方，生靈更容易開啟靈智，開着天眼可以分辨有沒有危險。”

我抹了抹虛假的眼淚，從善如流：“好的我知道了，我很危險。”

“沒有！”楊戬聽此立刻慌忙争辯，眸色稍淺的瞳孔印出的是顯而易見的慌亂，“我道行太淺了看不透阿朝你，所以每次都想認真看看你，後來，後來我就忘了。”

于是每次見面都成了照妖鏡。

“如果阿朝你很介意，那我以後在你面前都不開天眼了。”說着楊戬的聲音越來越小，唇角不自覺的帶着委屈的下撇弧度。

粉雕玉琢的小包子看起來就要淚如雨下。

見此，我的眉毛微微挑了挑，故作憂愁的歎了口氣，大度道：“介意倒是不介意，隻不過被你看了這麼久，我總該知道在你眼裡我是什麼模樣的吧。”

楊戬低頭用力地眨了眨眼，勉強做出無事發生的模樣後擡起腦袋，紅紅的眼眶樣子乖乖巧巧，嗓音軟軟糯糯，“就是人的模樣。我看不透你的真身和力量本源，隻知道是溫和包裹住金色光團的樣子。”

“都滿呢？”

“一隻會飛的鳥。”

想來也如是，看來還是我更有逼格一點。令人捉摸不透的身份，是位隐世高人的角色。到時都滿就是給我送信的信使，我倆伫立保持安靜審視着端詳，一看就給人威懾性。

我的腦海百轉千回的設想未來的畫面，然而，我擺爛，并不想動彈。

于是我按捺下手上準備聽到不妙的回答就起勢調動的靈力，面上笑吟吟的看不出我真實想法，嘴邊還帶了一抹壞笑，“算了，原諒你了。不過在此之前你得答應我一個要求，才能讓我原諒你今後拿照妖鏡照我的事。”

“……這不是照妖鏡。”楊戬弱弱的為自己辯解。

“我不管我不管。”

對着小孩子隻要夠理直氣壯，那麼錯的肯定不是我！

然後楊戬撅了撅嘴巴，讓我提出要求。

我立刻來了精神的搓搓手，眸光裡充滿了不懷好意的微笑逼近他。

跟瑤姬的商讨大計很順利，但是行動時還是要以楊戬自己的意願為主。如果他自己願意穿上女裝，那一切皆大歡喜，如果他不想，那也就是白商量了。

現在，現在如此大好機會不哄騙更待何時！

乖乖，這女裝你穿定了！

-

瑤姬執着茶杯半掩面遮攔看自己兒子被套路滿滿，避免自己笑出聲被人察覺。

吾兒啊，為娘不是沒為你争取過，是你自己不争氣跳進去的。

她在心底想，屆時要給戬兒準備花色多一點的衣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