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象中的疼痛沒有傳來。陸雲星睜開了眼睛,眼前是一具蒙着白布的屍體,有人在哭。仔細一聽,那哭聲居然是從自己口中傳出的。
“阿娘,你不能丢下阿娟啊……”
陸雲星一怔。阿娟?是吳娟嗎?現在的她是吳娟的視角?
她定下心神,仔細觀察。從吳娟口中可以得知,眼前這人是吳娟的母親,如果之前賈正沒有騙人的話,此時吳娟是及笄之年。放屍體的屋子不是很大,床榻就在身下,竈台在角落,旁邊就是飯桌。
耳邊傳來竊竊私語,她轉頭看向窗外,發現許多村民聚集在一起。
“這吳家媳婦兒果然還是咽氣了。”
“可不是嘛,當初她生吳丫頭的時候就落下了病根,後來一直懷不上,好不容易請王神婆做法懷上了,摔了一跤又沒了。”
“唉,真慘啊。”
“前幾年她男人還染上了病,幾天時間人就沒了。吳家媳婦也染上了,不過命大挺過來了。”
“那有什麼用?瞧,還不是幾年就沒了。”
“不過你們不覺得邪門嗎?這家子一直好好的,偏偏吳丫頭出生後……”
“對啊,當年吳丫頭她爹鬧病,夫妻倆都染上了,就吳丫頭沒事,能吃能睡的。”
“莫非吳丫頭是——”
“噓!小聲點,别被她聽到了!”
他們說着“小聲些”“被說了”“好可憐”,但卻無一人停下議論,有些别有用心之人還邊聊邊笑,仿佛在讨論什麼笑料。
吳娟怨恨地看着窗外的人,但她什麼也做不了。她擦了擦眼淚,俯身湊到母親耳邊,輕聲說:“娘,你放心,阿娟一定會照顧好自己的。”
眼前的景象一轉,變成了稍大一點的屋子,隻是床榻上仍然躺着被白布蓋着的人,一個老婦人站在一旁不斷抹淚。
“誰死了?”
“吳娟她男人啊。”
“這次又是她男人嗎?難不成她真是……”
“我可是聽說這方家小夥從小到大沒出過啥事,身體好得很,怎麼就這次掉到水裡受涼沒了呢。”
“這也太邪門了吧,這方家還有一個老娘,難不成下一個就輪到……”
“呸呸呸!快别說了,小心惹禍上身。”
“看來得找王神婆……”
方娟的手被抓住了,低頭一看,是那老婦人。
“阿娟,你别聽他們的,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隻怪上天不長眼,偏偏我兒子丢了性命。”
“我知道,伯母。”吳娟說着,冷冷地掃視了一番窗外的人。
“你這樣想就好,”方阿婆拍了拍吳娟的手,抹了抹眼淚,“你現在什麼都不要想,肚子裡的孩子才是最重要的,所以你一定要頂住啊。”
“嗯,我會的。”吳娟摸了摸微微隆起的小腹。
場景再次轉換,這次還未等陸雲星适應,腦袋上邊傳來火辣辣的痛。她強行睜開眼睛,發現四周一片漆黑,僅靠一些火把能看清——這是吳娟被殺死的那個山洞。
“沒吃飯嗎?給我使勁打!”賈正在一旁催促。
一鏟下來,她的嘴角被撕開了。
一棍下來,她好像聽到了骨頭碎裂的聲音。
一斧子下來,她的鼻子被劈掉了。
不用想都知道,此時的自己一定是面目全非了。那些家夥使勁全力攻擊者自己,仿佛自己不是活生生的人,而是一頭畜牲,一塊任人宰割的肉。
啊啊,好痛啊,真的好痛啊。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
好奇怪,好像什麼東西進入了身體。
那東西呼噜呼噜地叫着,發出模糊不清的聲音:“報仇……報仇……然後……讓給我……”
那是什麼呢……罷了,隻要能報仇,隻要能讓那些家夥付出代價,怎麼樣都行。
一聲巨響傳來,緊接着無數石塊砸在了自己身上,不過,無所謂了,已經感覺不到痛了。
再次清醒時,身上的傷口已經不再痛了,隻是一隻眼睛似乎脫落了出來,臉頰上感覺有東西不斷碰撞着。一陣從未有過的饑餓感從胃中湧出,充斥着整個大腦。
“吃了他……吃了他們……”
吳娟看着石堆中露出的一條胳膊,把它扯了出來,在奇怪的聲音的蠱惑下,啃食了起來。味道竟是如此美味。很快,一條胳膊被她啃吃幹淨了,她又從石堆中把剩下的軀體刨了出來。
一旁出來腳步聲和火光,隻見秀才一臉驚恐地看向自己。吳娟感受到了強烈的喜悅。
“我說過,我不會放過你們的。”
她撲了過去。秀才尖叫着,把火把丢了過來,火焰灼燒着她的皮肉,疼痛再一次襲來,吳娟尖叫着跑開了。在洞穴深處,吳娟捂着臉上被燒傷的地方,不斷喘息着。
“不要……跑……回去……”尖銳的指甲不受控制地刺向了自己的大腿。吳娟尖叫着,腦袋宛如撕裂般,她感覺身體一半想重新回去,另一半則是在阻止,身體似乎要被扯成兩半了。她狠狠地用頭撞擊着石壁,企圖緩解那股撕裂感。可石壁居然直接被撞出了一個洞。她再一次不受控制地跑了出去。
她一路跑到了山神廟。山神像在黑暗中靜靜地伫立着,冷漠地看着狼狽不堪的吳娟。
“……為什麼,你為什麼隻是看着。”
“……”
“每年,我每年都向你供奉,一次不差,可是,你真的在庇護我嗎?你真的存在嗎?”
“……”
“為什麼父親死了,為什麼母親死了,為什麼相公死了,為什麼,為什麼偏偏是我身邊的人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