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兩隊人馬皆知對方的存在,相安無事地到達涼州境内。
涼州城外,兩隊人馬分道揚镳。
陸允之朝陸家軍駐地行近。
蕭晏舟一行人卻趕往肅州與涼州邊境。
陸允之此次回涼州,一是為了調查蠻川之事,這兩年來,他從來沒有放棄尋找真相。
二是此次為秘密行動,如今駐地隻餘副帥程野,回京的聖旨将抵,必須趕在之前偷溜回去,不然又會落下話柄。
另一邊的蕭晏舟剛抵達邊境舊城,沒來得及歇口氣,馬不停蹄便駐地紮營。
肅州與涼州邊境的一處山隘。
一支頹喪的近乎千人的押運隊伍進入隘口。
所有人都緘默不語,臉上籠罩着濃郁的陰霾,空氣壓抑的像要把萬物生靈扼殺在這。
大隊馬車碾過碎石,陣陣馬車的轟隆晃蕩,響徹黑雲蒼穹。
沒紮緊的布袋時不時掉落幾粒陳米,混雜于地底。
一個血疤貫穿全臉,開口愈顯猙獰面目的人,急切地揮動手上的馬鞭,催促着:“快走,慢了不給你們發工錢。”
末尾一個年紀不大的稚氣少年暗自腹诽,邊使勁将布袋往上推了推邊翻白眼,“那工錢還不夠一頓飯的,就知道壓榨我們。”
隘口勁風裹挾粗砺,一群人縮着身子往後躲了躲,騾馬哼唧幾聲,拖着一車糧草速度更慢了些。
蕭晏舟一身白衣匍匐趴在隐蔽的山間殘雪中,手指微動,無聲指揮着。
十幾人都是公主府的親信,沉悶如地,随着大部隊而動,目不轉睛地看着他們的動作。
黑雲欲沉,刀疤男擡頭望了望天色,心下不安,雞賊的眼骨碌碌轉着,環望四周盡是枯木敗枝的山林。
他似乎察覺到什麼,在進入隘口前揚手,示意整個隊伍停下。
涼州的風不似恭州,這兒的風夾雜着粗糙的沙礫,在衆人本就皲裂的臉龐摩梭。
就算意識到不對勁,刀疤男也被瑟風迷得睜不開眼,無奈催促着加快度過隘口。
車轍聲聲在空寂的山谷回蕩,幾萬石糧草赫然出現在蕭晏舟眼前。
蕭晏舟掐準時機,順勢揮手而下,僅有十多人竟似有千軍萬馬,刀劍出鞘,刺破龐大的押送隊伍。
另一邊山頭的簡明人随風而動,從上京攜帶的五百人馬與蕭晏舟等人形成前後夾擊之勢。
領頭那人一條縱穿的長疤愈發猙獰,惡狠狠冷眼環望四周如蝗蟲過境的士兵,卻心下無懼,暗自朝官兵淬口吐沫,提刀揮鞭而去。
他建立镖局,行走江湖多年,最是講究義氣,且說拿人錢财,替人消災,答應了就得做到。
可縱使他有心抗争,無奈此次需要的人太多,路途又遠,镖局人手不足,隻好找了給錢就願意來,他們大多衣裳褴褛,吃不飽穿不暖,家中也無甚牽挂,隻是為了讨個活路罷。
于是還沒等真正動手,千人隊伍如同蝼蟻潰散,忐忑地蹲在馬車旁抱頭閉眼,生怕注意到自己。
或許他們連押運的是什麼東西都不知道,隻為幾兩碎銀就奔波在外。
層層士兵環繞住大批糧草。蕭晏舟撥開層層鐵甲銀盔,看向一群又一群惶恐蹲着的人,淩厲的眼神忽而向被押解的刀疤男射去:“将人全部壓下去,一個個審問。”
“雲三,将糧草多數送于涼州陸家軍駐地,餘下糧草盡數帶回恭州交與張斂。讓雲五雲六來涼州驿站見我。”
恰逢嚴寒,邊關正是缺糧之際,這批糧一到,涼州就可以撐至初春。
“是。”
一聲驚呼,劍口劃過的殘缺布袋灑落大片糠麸:“公主!這些不是糧草!”
疏影搖曳,上京殘雪融化殆盡,院中臘梅點綴白雪,清香四溢。
沙伊娜穿着嫣紅鳳尾羅裙,靜靜合眼癱在霁月宮後院涼亭,一旁的侍婢輕手輕腳的剝着晶瑩剔透的暖閣剛送來的荔枝。
朱唇皓齒,光是倚靠在那便見萬種風情,一緻成為衆人眼中絕顔天色。
黑衣遮掩天光,侍婢靜默垂首退下。
一口流利的烏蘇話語輕輕:“聖女,蕭晏舟一行人果然被迷惑,截下那批糠麸。”
沙伊娜依舊阖着眼,勾唇輕笑出聲:“還以為她有多厲害呢,這種把戲都看不出。”
一聲嗤笑,心中不屑更甚:“不足為懼。”
“那魏柏怎麼辦?”
脩忽睜眼,鳳眼微眯滲出的惡毒不加掩飾:“李青钰也是個蠢貨。”
“保不住便棄了,一顆棋子罷。”
三言兩語間,定下一條人命的生死。
“不過,該讓…棋子死得有價值。”幾乎是瞬間,那人便懂了她的意思,附耳低眉。
臘梅遒勁的枝桠趁着寒冬抽條,直抵初春的心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