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晏舟尴尬咳嗽兩聲,走近桌子坐下,雲四站在一旁,輕輕抹淚。
房中靜默,窗外寒鴉振翅,蕭晏舟也不知該說些什麼,說實話她并不擅長處理這種事情,隻好淺抿喝着茶。
不多時,雲三終于帶着吃食回來,隻是兩碗清粥和一碟鹹菜。
屋内的氣氛終于緩解,蕭晏舟喝着清粥,讓兩人坐下一起吃,兩人并未推辭,恭敬坐下。對于三人來說,一同吃飯倒是常态。
蕭晏舟并無公主架子,一般都是四人同座,隻是現在四人隻餘三人。
三人都不愛說話,又沒人調節氣氛,一頓飯吃的悄聲無息。
快速吃完,蕭晏舟擡頭問起最近的情況。
雲三回憶着:“那天之後風雪漸息,我自作主張趕路,所幸在計劃前趕到恭州。災情已經遏制住,赈災糧已下發一半,另一半還需等些時日才能送達。”
“還需多少時日?”
“赤诃的路實在難走,大雪封山,除非人力一袋袋運過去,要不然那麼多糧食根本運不了。”
“明日随我去看看。”
雲四第一個開口,截斷話語:“公主,你的身體還沒養好呢。”
蕭晏舟搖搖頭:“不礙事。況且我不放心隊伍中的人。”
雲三皺眉:“那天的事發生後,我暗中調查過一番,并沒有發現什麼特别的人。”
“沒有嗎?應該不那麼簡單,繼續查。”
兩人齊聲:“是。”
“那個人送到上京了沒有?”
“回公主,人已經押進地牢。”雲四回答,這件事是他負責。
蕭晏舟已是吃得半飽,輕抿苦茗,放下粗糙野制的瓷杯:“等會雲跟我去災區看看,雲四回房好好休息罷。”
雲四可不幹,忙把眼前的飯碗大口吞食,臉頰鼓囊嗚咽着:“公主,我沒事了真的!”
說着還不夠,擡手“梆梆”給了自己兩拳,沒控制好力度,剛吃的飯差點都噴濺出,疼的都直不起又裝做一臉無所謂的樣子擡起頭。
雲三輕翻了個白眼沒理他,蕭晏舟也隻是笑笑。
墊了墊肚子,重新振作,三人走出驿站騎上馬,往災情區而去。
大雪時斷時續,天地白茫茫一片,将土地凍住,也将那些藏污納垢的地方掩埋。
雪災天降,寒風萬裡,人畜一同埋葬,遍地寒屍。
雖經雲三處理卻仍見滲入地地底的血腥。匍匐啃食着凍土充饑,呻吟的子民撕食着為不知何物的屍體。
百姓流離失所,成群結隊的乞讨,有丁點兒糧食都一哄而上,搶糧者嘶吼,寒冷者蜷縮。
蕭晏舟蹙眉,這些隻是災難一角,更多不為人知的角落,殘缺的屍骸,沒有傷口,沒有痛苦,隻是在一片蒼茫的白色中絕望地死去。
到達災情區,三人才下馬,就被一群人團團圍住。
七嘴八舌地說着什麼。
“大人!給點吃的吧。”
“好冷啊,朝廷到底什麼時候來救我們?”
蕭晏舟沉死盯周圍牛高馬大的一群人,微眯鳳眼,打量着詢問:“朝廷的赈災糧不是下發了嗎?這才幾天就不夠了?”
為首的大漢一臉不屑地看着蕭晏舟:“你根本不了解情況,糧食是下來了,可是分成好幾撥發放,可是那麼多人,哪裡夠分?”
蕭晏舟一下子明白過來,這完全就是尋釁滋事,糧食分批發放是她的主意,為的就是後續有足夠的糧食補給,他們一群群生龍活虎的樣哪像沒吃飽的樣。
反倒是身後歐的一群老弱婦孺,顫抖着身軀蹲坐在寒地互相取暖,臉色蒼白着不停吞咽着口水望向這邊,哪像吃飽的樣子。
那人還在嘟囔抱怨,絲毫沒有注意到蕭晏舟頓沉的黑眸,分糧是雲三親自在管,她陰笑着想,有人露出馬腳了!
一片嘈雜中,一聲聲哀恸的嗚咽驚破貫入蕭晏舟耳中,循着聲響遠望,一個老婦人哭嚎緊抱住懷中瘦削骨立的孩子,見人就哭喊磕頭。
懷裡的孩童不大,約摸九十歲的樣子。
“各位行行好,我女兒真的撐不住了隻要能救她,我願意當牛做馬!”路過一個人,她就拖着幾縷殘布,抱着孩子,額頭狠狠朝冰雪砸下,好像隻要頭磕破了,血紅流滿一地,就會有人大發善心救她的孩子。
蕭晏皺眉唇絲緊抿,朝雲三雲四使個眼色,示意讓他們拖住這幫人,自己直朝那片白雪中的殷紅走去。
老婦人當然不會放棄一絲希望,懷抱孩子,盯着發絲粘合的血腥一步一跪往蕭晏舟邊去。
“求求大人,救救我家孩子!她還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