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着凄厲的尖叫,何夙下意識緊閉雙眼,以為自己命喪于此,惶恐不安地緩緩睜眼卻發現自己安然無恙,箭被緊攥在蕭晏舟手心,隻是微微泛紅。
“吵死了,雲三看看什麼情況。
随後一聲嗤笑,“驚弓之鳥不成氣候。”
“是。”主子沒被吓到,反倒是門口候着的雲三雲四被吓了一跳,主子要是再受傷,倒黴的就是他們了。
蕭晏舟随手折斷箭矢,胡亂丢在一旁,漫不經心:“現在可以說了嗎?”
何夙吓得不輕,從小到大她不說錦衣玉食,也算是衣食無憂,哪見過這種場面。
“這事倒也簡單。那天我起夜發現老爺不在房中,就去書房尋他,果然在那。不一樣的是,房間中還有一個人同他說話,離得挺遠的,談話内容我并未聽清。
停頓會,何夙望着屋頂斜漏出的茅草,仔細回想着:“不過那人官位應當比在老爺之上,他姿态挺卑微的。”
“怎麼看不出來的?”
“嗯…好像是兩人側身面對站立,燭火點着我看清了。老爺有點佝着腰,當過官的應當都知道,卑躬屈膝已是常态。”
這話說的倒是不錯,“繼續。”
“想着大人處理公務不便添亂,正準備回房,沒想到另一位大人耳尖的很,被發現了,喊我進門。他背對着我,沒說什麼,老爺也沒怪我,可是從那之後對卻越來越冷淡。此外我還發現老爺派人殺我,倉惶出逃,何家随侍也跟着一起,在途中才知曉這本賬簿的存在。”
“魏柏為什麼要殺你?”
“這…我猜是那晚他們認為我聽到了什麼,怕洩露出去。”
“那天晚上同你家大人講話的是誰,描述一下。”
“…嘶這,他當時背對着我,隻知道身量挺高,聲音卻有點偏老,具體的…我真的不清楚了大人。”
“雲四把人帶下去吧,好好找地方安置,讓雲七雲八同你一道直接去柳家。”
這鐵雲十六衛足足出動了三人,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
當然紀顔汐的事不算,煙雲六衛眼前擠在紅粵樓,隻是為了保護她一個人。
走出殘破的小屋,沒了遮擋,陽光和寒風愈發肆虐,看樣子是寒風赢了。
盡管蕭晏舟已經穿了很多,可仍是感覺冷。
她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特别怕冷。
院中站立,寒風裹挾着亂舞的茅草時不時刮過蕭晏舟的臉頰,她隻合眼享受着并不溫暖的陽光,蕭晏舟冷冷開口:“雲三呢?那麼久都沒回來?”
秋霜迎上去,小心翼翼回禀道:“公主,雲三可能提前回府了?”
蕭晏舟那冰冷的面具終于在這群人面前撕開裂縫:“膽子大了啊,沒我的吩咐竟敢擅自行動,回去就讓他知道我的厲害。”
秋霜站在身側不由憋笑:“好,回去就罰他,狠狠地罰。”
秋霜知道公主隻有這個時候才願意褪下複仇的陰狠畫皮,其實她對每個人都很好。
若是其他人,莫說一個條件,剛開口就被殺了,更别說還給一盞茶的功夫。
一行人回到府中已是月過中天,把賬簿安置好後稍作洗漱蕭晏舟便回房休息。
另一邊狀元府邸卻是熱火朝天。
明日就出使烏蘇,府中上上下下忙瘋了,生怕他們的主子在途中風餐露宿。
平時所用的床褥,茶具就裝了整整三輛馬車,還不算路上吃食。
而祝辭安安靜靜看着下人忙來忙去,坐于院中石桌,手執杯清酒,酒氣入喉醇香悠長,回韻甘甜,這便是千金難求的朝華白露。
取自冬雪初化,篩選最好批次的糯米,摻一月初的白露,三月初的松花,更有甚者佐以九節菖蒲,言說食者日服白日後,有足力倍長,耳聰目明,華發變黑,齒落更生,有延年益壽之效。
這制作不易可不是一般人喝得起的,有就隻有揚州首富之家才敢如此揮霍。
閉眼豪飲的祝辭卻覺得這酒索然無味,什麼醇香甘甜都沒嘗出來。
一旁落座的南風一眼看出此人不對勁:“哎,你這是幹嘛,好好的暴殄天物?從三天前就開始不對勁?”
祝辭迷迷糊糊開口:“我也不知道怎麼了。”聲音越來越弱,話音未落,“嘭!”的一聲,人已經倒桌上一醉不起。
南風試探性的朝他揮了揮手:“喂,真醉啦?”小聲嘟囔,“好端端的怎麼像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說着一把奪去酒壺,仰面就是一大口,一抹嘴角溢出的酒,“喝酒就是要這樣喝,小家子氣。”
望向庭中的月亮,很快就随他們遠去了。
頂着拳頭大的黑眼圈,祝辭強撐眼皮,攜帶流光琉璃盞十盞,月華錦五十匹,翠玉玲珑燈二十盞,龍吟護甲五百對,還有奇珍異寶無數,出使烏蘇,盡顯談判誠意。
上京城門外,隊伍浩浩蕩蕩足有百餘人。
祝辭駐馬回疆,寒風凜冽,城内的百姓,城外的隊伍皆看着這個回望的人,隻是祝辭也不知道他在等誰。
片刻祝辭回過神轉身,眼裡竟有自己不可察覺的失望,聲音不複往日的溫潤,厲聲道:“出發!”
沒有看到人群中一閃而過的黑色身影。
公主府内,秋霜不慌不忙,帶着雲七傳回的消息進入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