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時分,藏月坐在床上,正對着窗戶,懷裡是正在熟睡的和藹。她看着窗外那蔥郁的綠色,陽光逐漸在那油亮亮的葉子上渡上一層金。
“你說,他們要是看見屋子裡多了一個陌生人會是什麼反應?”藏月撫摸着和藹的毛皮,覺得它比以前健康了一些。“能留下來當然是好的,對你我來說都很好是不是?”
和藹換了個姿勢放腦袋,沒有發出聲音。
“我們要不還是走吧?趁着他們還沒有醒。不然吓到人家,到時候又鬧得雞飛狗跳就不好了。等我多來這裡幾次,穿着明嚴那件衣服,她肯定會慢慢記着我的。還有,你說那水西是什麼人呢?我真的是他妹妹嗎?鸠占鵲巢這事我覺得做不得。萬一人家妹妹真的丢了,那正主不是有可能繼續受罪呢嘛,你說對嗎?”
話是這麼說的,但她有些舍不得。一個可以安心睡覺的屋子,一張柔軟的床,真令人着迷。看着鐘表指到了六點鐘,她一下子從床上跳下來,胡亂整理整理被睡亂了的床單和被子,一伸手,蘇醒的和藹爬上她的胳膊,攀在後肩。
推開窗子,她擡腿一跨,輕松的爬了上去。窗戶下方有屋檐,旁邊是棵槐樹,她已經規劃好了離開這棟房子的路線,剛準備跳下去,背後的門開了。藏月回頭看了一眼,對那人很是熟悉,但是記不清楚是誰了。不過她去意已決,隻聽得那開門的人追過來時,已經蹲在屋檐上了。
“芳周,你到哪裡去?和藹!攔着她!”水西站在窗口大喊,眼看着她爬上了樹,又從另一面攀上陽台,接着沿着鋪着瓦片的斜屋頂一步步往前走去。
一隻木盤子扔飛出去,藏月聽見後背襲來的風,蹲下身子,躲掉了,卻不想腳下一滑,身子往檐下倒去。她一個後空翻又站穩了,聽見幾隻瓦片掉到地面上摔碎,此刻她也管不了那麼多,繼續往前走,又是一滑,隻好再來一次後空翻,還沒站定,再來一次側空翻,手上着力點不穩,落下來時整個身子都貼着瓦片。
接着,瓦片連帶着她一起往下滑。
“救命!救命!”她嘴裡喊着,身體控制不住的往下掉,内心還要強行安撫自己不要緊張,沒事的,不疼的。
果然,着陸之後不疼。難道是又轉移陣地了?鹿藏月睜開眼睛,看見那陌生男人的臉,以及站在他腦袋頂的和藹。
“完蛋了,我們。”男人的目光盯着屋頂,滿眼惋惜。他低頭不屑的瞧了一眼懷裡的人,有些憤怒的把她扔到一邊。藏月好不容易穩住了身子,感覺右腿十分疼痛,正想管這人要個說法,對面的門被踢開了,出來一位面容姣好卻睡眼惺忪,不大有精神的女人。
她看了一眼屋頂和地上的瓦片碎片,立刻氣呼呼去抓水西的耳朵。水西貼心的低了身子給她抓。
“水西,你又在幹什麼好事?不讓你養貓你非要養!把我這裡當你家了?”
藏月喚了和藹,想要悄悄離開。
“不是貓做的。”水西委屈巴巴解釋。
“那是誰?”女人看向了芳周,瞧見芳周身上的綠苔和泥土就明白是怎麼回事了,清了清嗓子,笑盈盈拉了芳周過來,抱着她,把腦袋放在她肩頭補覺,撒嬌道,“哎呀,你是怎麼回事?怎麼這麼早就醒了?上屋檐上幹什麼去啊?寶貝,有什麼事叫你哥去不就好了嗎?我今天帶你去買衣服好不好?帶你去我店裡看看我的成就怎麼樣?”
被下迷魂湯的效果也不過如此吧?藏月一怔一怔的,甚至在想象自己是不是到了什麼精神分裂機構,她小心翼翼的說,“姐姐,我今天想去一個地方。”
“哪裡?”肩上的女人立馬擡頭看她。
“一個有塔的地方。”
“你是說朝來寺啊?唉,沒意思,那讓你哥哥帶你去吧,我改天帶你去玩,可别再拒絕我了哦!”
看着女人打着哈欠離去,藏月使勁的想,這個女人的名字到底是什麼。隻需要再努力一下下,就可以想出來的。為什麼這個女人和這個男人都沒忘掉,自己先忘了。
“明嚴老闆果然對你很好。”水西湊過來說。
原來是明嚴啊!她想起來是有這麼一回事的,轉頭看向水西,隻覺得這人太過招搖了些,“你是我哥?”
“我不是你哥難道是你妹?水芳周,你睡一晚上睡傻了!”水西賞了她一個頭槌,怕被報複似的連忙躲遠,一本正經的去幹活。
和藹對着水西叫了一聲。
芳周無奈,揉着腦袋,想,真是兩個笨蛋。既然如此,那麼她就先待下來好了。
“過來幫忙,你愣着幹什麼?等着吃席?”
水西搬過來一把梯子,正要爬上去,扭頭來吼了她一聲。芳周此時已經決定在他人屋檐之下寄居,态度也好了些,順從的走過去幫忙扶着梯子。見他爬上去了,芳周問,“哥哥,你可以帶我去這裡有塔的地方嗎?”
“什麼塔?哪裡有塔?”水西正在将松動但還未滑落的瓦片拿下來,漫不經心道,“你要去看哪裡的塔?以前你總是到處亂跑,還沒看夠嗎?”
“你怎麼這麼讨厭呢?”芳周覺得自己對這樣的場景很是熟悉。她被氣的滿腔怒火卻隻能忍在肚子裡,隻因對方是她惹不起的人。不過,這水西是她惹不起的人嗎?算啦算啦,和氣生财,她這麼勸自己。
“生氣了嗎?”水西在上方壞笑着,朝她丢下一小塊土,滿臉虛僞的笑着,“咱們這條街對面就有一座塔,你想要去的是不是那個?”
“對面?”芳周立刻提了裙子就跑,泥腳印在大廳留了一路。她沖到門外,還沒看見什麼塔,先被陽光刺到了眼睛。她本能的擡手擋了眼睛,聽見鈴铛聲逐漸靠近,這勾起了她的好奇心,眯着眼睛從胳膊底下去偷看。
一個年紀不大的女人,穿着普通但得體的麻布衣裙,推着一輛小吃車,牌子上用花花綠綠的卡通體粘出了菜單。那鈴铛聲來自她的車把上的一串銀質風鈴。
“你是賣什麼的?”芳周問。
那女人掀開了車上的圓筒形狀的容器蓋子,糯米香夾雜着桂花香味彌漫出來。
“怎麼賣呢?”
女人指指牌子。芳周認識其中幾個簡單的字,也能認得數字,不過奇怪她怎麼不說話。用語言交流不是更方便嗎?難道說,是啞巴?芳周的猜測剛浮上心頭,一看向那女人,對方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做着手勢,發現芳周聽不懂就拿出手機來打字。
“不好意思,我說不了話,如果不嫌棄的話,想要買點麻糍嘗嘗嗎?”
芳周點頭,随手指了菜單上的一串字,發覺自己沒有帶錢,連忙和女人說聲抱歉,叫她等等。半分鐘之後,芳周拖出來一個身材修長,面容俊秀卻一臉不耐煩的男子。此時明晃晃的大廳上留下了三行泥腳印。
“快點哥哥,幫我付錢。”
“我真是欠你的!怎麼這麼嘴饞?”
“誰讓你把我帶回來的,你該!”芳周兩眼直勾勾盯着那圓滾滾的小東西,沒意識到自己本性暴露,對這人說了不禮貌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