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玄銘已到京城,今日午時,朕将召他入内殿議事。”李彧居高臨下的注視着謝烨,半晌微微一笑,殘忍道:“見與不見,由不得你。”
“你不怕我自戕在你内殿?”
“師弟啊。”李彧歎息一聲,伸出手難得溫柔的擡起謝烨的下颌:“你知道嗎,人一旦淪為案上的魚肉,那真是連死的自由都沒有了。”
“但你若真想死,朕便給你這個機會。”李彧拍了拍手,喊人将謝烨帶到了平日裡内閣或重臣與皇帝單獨議事的殿中。
此間分為兩室,一内一外,中間用厚重的屏風隔擋開來。
屏風設計的頗為精妙,從内朝外看,能很清晰的看見對面人的身形和動作,而從外部朝裡看去,卻隻能看見一塊模糊不清的紗帳。
謝烨枷鎖纏身,雙臂皆被捆縛在龍榻之側,粗大的麻繩捆着他的身形,沉重鐵索橫亘在脆弱的脖頸上,半分動彈不得。
侍衛将他綁好便退下去了,李彧簡單在旁用太監捧上來的水清洗了一下他血污一片的臉頰。
然後從自己懷裡掏出一個精緻的小玉罐。
擰開後命人強行掰開謝烨的嘴,給他将一整瓶藥全灌了下去。
直嗆的那人劇烈咳嗽,眼眶通紅,好不狼狽。
謝烨痛苦難當的擡眼看他,他年少時博聞強識,除了武功高強外還格外酷好研究醫術,天下藥物毒物,幾乎沒有謝烨不知道的。
那玉罐裡的物什入口的一刹那,他就知道李彧給他喂了什麼了。
“此藥名為‘焚心草’。”李彧随手将藥瓶丢給身旁侍候的太監:“江湖人稱,烈火灼心,服下去不到一刻鐘時間便起效,藥效能延續五個時辰。”
“服下此毒者,五個時辰之内全身髒腑如同被烈火烤灼,痛徹心扉,雖不緻命,但卻能讓人生不如死,如萬蟻噬身。”
謝烨咬緊牙關,冷汗涔涔而下,卻仍然盡力擡頭怒瞪着他師兄:“這是我教你的……”
“師兄,你剛拜入諸允嚴門下時,曾說你醫術不精,要向我讨教,我好心将見聞教給你,你竟拿來用在我身上!李彧……”
李彧笑了,拍了拍他的臉頰:“那又如何?”
“接下來,師弟就好好感受一番這焚心之苦罷,這次朕不堵住你的嘴,你若是疼了便喊出來,正好讓裴玄銘聽聽。”
謝烨心髒直墜谷底,渾身血液冰涼徹骨。
“當然,朕絕非那般不念舊情之人,隻要你肯張嘴喊一聲,叫裴玄銘聽見你在我這兒,朕便讓他跨進屏風來,看看你這幅被折辱的不堪至極的情态,然後朕就立刻喂你解藥。”
“可若是你将這張臉面看的比天都大,硬是不肯在裴玄銘面前出一聲的話。”李彧溫聲道:“那師弟,就将這焚心之苦扛受到底好了。”
“你意下如何?”
門外傳來大太監悠長尖細的呼喝聲。
“啟禀陛下,裴将軍到——”
……
“明日對戰嶽長老,你有多少把握?”裴玄銘在屋裡站定,極其嚴肅的問他。
“一成都沒有。”謝烨如實回答。
裴玄銘看起來更焦慮了。
這可如何是好?
謝烨将他這幅比自己還着急的神态打量了半晌,不覺感到十分有趣,笑着揶揄道:“又不是你上場,你緊張個什麼勁?”
裴玄銘心煩意亂的在床上坐下來,随口回道:“沒什麼,我隻是不想再看你被那老頭罰了。”
謝烨眼睛滴溜溜的轉,忽的伸手在他下巴上一勾,笑眯眯道:“還說不是心疼我,這不是心疼是什麼?”
裴玄銘跟他相處了這些天,對此人的性情已經摸的十分純熟了。
知道他什麼時候心情好,什麼時候該順着毛捋。
“嗯,就是心疼你。”裴玄銘漫不經心的答道。
謝烨眨了眨眼睛,卻很少見的沒接上話。
他注視着裴玄銘半邊俊美清冷的側臉,青年鼻梁高挺,眉眼間神情專注而沉穩,自帶一股将門子弟端正舒朗的氣質。
裴玄銘拿了紙張和筆,在紙上畫了片刻,然後對他道了句:“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