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一齊附和起來,無垠沙漠裡回蕩着衆人的談笑聲,被風沙卷的好遠,一直飄向天際。
武林盟主沒再說話了。
不過他向來都是這副冷冷淡淡的模樣,同誰也不多言,每日隻與他那柄劍為伴,朝夕不離身。
從未見他與什麼人有過密切往來,更别提羁絆。
他懷裡抱着修長的劍身,緩步踏入明淵閣的裡間,沒費什麼力氣就找到了謝烨原先所住的那間小院子,院中青翠修竹早已被毀于一旦,此時雜七雜八的亂堆在牆角。
謝烨的房門大開着,屋中淩亂不堪,牆上已經化成黑色的血水正凝成珠串,堪堪停在那裡。
盟主循着劍痕和血水的痕迹用目光描摹下去,然後閉上眼睛,他幾乎想象的來,當時那人被一劍釘穿在牆上的場景。
這間雅緻的竹舍,還是當初他來給謝烨布置的。
謝烨當時初登明淵閣閣主之位,他揍老閣主時用了太多的功力,正一身傷病的窩在竹舍的床榻上哼唧。
見盟主過來,便沖他彎眼一笑,毫不在乎的擺了下手:“無妨,被那老匹夫戳了幾個洞罷了,過兩天就好了。”
回憶仿佛蘸了蜜糖的劍鋒,隔着數年時空朝盟主刺穿而來,一劍穿透了他的心髒。
……
武林盟主姓裴,名玄銘。
是當朝護國大将軍裴駿獨子,承襲父親爵位,師從武林第一高手傅照川,名副其實的天之驕子。
他跟着師父在府中曆練到十五歲,三九寒冬,夏日酷暑,從未懈怠,年紀輕輕武藝超群,在京城一衆公子哥中一騎絕塵。
他師父傅照川見徒弟所學如此卓越,不由老懷甚慰,但總是在京城裡嬌養着也不是個主意,于是他懇求大将軍,讓他帶着玄銘去參加一場當年的武林大會,曆練見識一番三教九流。
一來提升武功,二來也增長增長見識,總不能日後做個不問世事的大将軍罷。
于是裴駿便應允了他們師徒,次日裴玄銘提着包袱随師父出門。
出京第一日,師父出門去喂馬,他獨身一人在客棧中,碰到了個小偷。
那小偷衣衫破爛,看着許久不曾吃東西了,見裴玄銘衣着華貴,氣度不凡,當下起了賊心,一個箭步自中庭沖過來,揣了他的錢袋便跑。
若論裴玄銘的武功,真要拿他,不過一個擡手的事,隻不過他見那小偷瘦的實在可憐,于是心懷不忍,便随他拿去了。
那小偷沒跑幾步,迎面卻撞上個人影,眼前刀光一閃,随即鮮血迸濺,小偷的半邊手臂被刀鋒劃開,淚水與血水一齊飛射開來,血肉模糊橫飛。
場景慘不忍睹。
小偷撕心裂肺的尖叫起來:“我的手!我的手!”
裴玄銘心頭一驚,他學武多年,從未見過這般殘忍的手法,擡頭看去,隻見一個窄袖銀袍的美貌少年正一手匕首,一手提酒,吊兒郎當的站在客棧的桌子上。
“我今日心情不好,你偏選今日做賊撞到我手上,隻能算你倒黴了。”少年一擡手,從那人腰間撈出錢袋子,随手擲給裴玄銘。
“你的,拿好。”
他生的極其好看,膚白若雪,眉目間鋒銳秀麗,擡眼掃過來時便帶了幾分天真的殘忍感,讓人不寒而栗。
裴玄銘默不作聲的收起錢袋子,沉着臉看向那少年,“铮”的一聲,随身長劍出鞘,直指少年後心。
“傷人賠錢,殺人償命,你無緣無故傷了人家,今日得給這位小兄弟一個說法才能走!”
裴玄銘義正言辭,滿面正氣凜然。
少年謝烨無比神奇的轉過頭來,與他對視,似乎是第一次見裴玄銘這種正義的腦子有病的奇怪物種。
他隔了好半晌,才張口發出一聲:“啊?”
兩人在亂哄哄的客棧裡互相對立着,中間是痛的滿地嚎叫的小偷,旁邊是驚呼四起的人群。
那便是裴玄銘此生第一次見到謝烨時的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