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辭遠說完，兩人都沉默下來。

他的語速不快不慢，平靜的叙述裡透露出淡淡的難過。

面條的水霧已經散去，慕槿終于看清他的臉，嘴角向下，眉眼低垂。

她清了清嗓子，揚起笑容：“我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你想先聽哪個？”

宋辭遠擡眼：“……好消息。”

“好消息是，你公司的那位員工墜樓時先砸到了一棵10米高的大樹上，然後才墜地。前天他已經醒過來，昨天就從重症監護室裡轉出來了。”

宋辭遠眼裡一點點透出光亮，緊繃的下颌線放松下來，唇角漸漸彎起，綻開一抹真切的笑意。

“那壞消息呢？”他問。

慕槿雙手叉腰，抿嘴對怒目而視：“壞消息是，你要是浪費了我辛辛苦苦煮的面，今晚我一定爆揍你一頓！”

宋辭遠眨眼，投降道：“我保證，一滴湯都不會剩。”

*

飯後，宋辭遠主動去洗碗，慕槿躺在沙發上思考自己晚上睡哪。

昏昏欲睡時，她接到了白峰的電話，催她盡快給個結果，白希珍還在等着她。

慕槿：“我再考慮考慮。”

無所謂的态度氣得白峰又罵她沒心沒肺，慕槿眉頭都沒皺一下，“哦”了聲就挂斷電話。

她現在沒心情嗆這個老頭，有這時間還不如想想未來到底怎麼辦。

宋辭遠洗完碗從廚房走出來，正好看見她收起手機，問她：“這麼晚了，誰給你打電話？”

慕槿漫不經心：“推銷電話。”

宋辭遠沒再追問，他進了卧室，幾分鐘後，拿着一套衣服出來，往浴室走去。

慕槿警惕：“你幹什麼？”

“洗澡……去？”

尾音上揚，帶着不确定的疑惑，宋辭遠站在原地看着她，一臉無辜。

慕槿問：“你背上有傷，怎麼洗？”

宋辭遠沉默了會，掏出自己還沒忘記的醫學内容：“其實傷口在2—3天後可以用流動的清水沖洗，不會造成感染。”

“那你傷口有多久了？”

“……1天。”

慕槿雙手交叉抱胸，拒絕：“不行，你今天忍着。”

宋辭遠還想再給自己争取一下：“可是我身上都是灰味，很難受。”

慕槿起身，緩步走近，在距離他半步之遙時停住，微微傾身，鼻尖幾乎觸到他的脖子，她閉眼深吸一口氣。

因為她的突然靠近，宋辭遠僵在原地，他的手指在身側蜷起又松開，肩線僵直，在她鼻息靠近時猛地一顫，脖子上那片皮膚泛起細小的戰栗。

她退開後，宋辭遠立刻别過臉，耳廓燒得通紅。

“确實一股灰味，”慕槿見他用側臉對着自己，不解地問：“你怎麼了？”

宋辭遠：“沒什麼，我去洗澡了。”

他擡腿向浴室走去，慕槿攔住他，一臉視死如歸：“等下，我幫你洗。”

“……什麼？”

十分鐘後，浴室水汽氤氲，蒸騰的熱氣模糊了鏡面，鏡子裡映照着坐在浴缸前的兩人。

宋辭遠背對着她，後背傷痕猙獰，一片青紫，慕槿看到的時候愣了好一會兒，才把毛巾放進浴缸。

她挽起袖子，小心地探了探水溫，把毛巾取出來擰幹。

“我開始了？”

“嗯。”

慕槿把溫熱的毛巾貼在他的後頸，小心翼翼地避開他的傷口，沿着脊椎向下擦拭。

“疼嗎？”

宋辭遠聲音有點啞：“還好。”

慕槿沒拿毛巾的手不小心碰到傷口，他立刻吸了口氣。

這表現怎麼可能是還好。

她沒戳穿他，沉默地繼續往下擦。

毛巾下的肌肉在她每次若有若無的觸碰下微微緊繃，宋辭遠的呼吸明顯沉了幾分，慕槿察覺到他的反應，指節偶爾擦過完好的皮膚，便如願以償地聽見他喉間低低的悶哼。

她偷笑，一不小心下手重了些，毛巾裡的水珠被擠壓出來，沿着他的脊背滑下去，流過腰窩，沒入浴巾邊緣。

“水！水！”慕槿急忙從旁邊抽了張紙，輕輕地把還未完全滑落的水擦幹。

擦到腰際時，宋辭遠忽然扣住她的手腕，力道不重，卻燙得驚人。

“不用擦了。”他的聲音沙啞至極，就在她正前方。

慕槿擡眸，對上他暗沉的目光，眼底翻湧的情緒幾乎要将她吞沒。

空氣黏稠得近乎凝滞，隻有水滴砸在浴缸裡的聲響，清晰得讓人心顫。

宋辭遠完全轉了過來，慕槿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被他上半身的肌肉吸引。

還是一如既往的優秀。

她強迫自己移開視線：“咳……我擦完了，剩下的你自己來吧。”

宋辭遠“嗯”了一聲，松開她的手。

慕槿見他居然沒挽留自己，頗為不舍地起身，她走到門口又停下，囑咐道：“你小心點，别碰到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