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面對面坐好,餐桌正上方是一盞暖黃的燈,照得宋辭遠的眉眼都有些模糊。
好好的談話突然有種談判的感覺,慕槿不由自主地挺直脊背,正襟危坐,靜靜等待他開口。
“沈青禾家出事那天,我給她打了電話,她忘記挂斷,所以我都聽到了。”
慕槿瞪大眼睛,聽到了?都聽到多少?也包括她說的那些話嗎?
“我和沈青禾隻是普通的同事關系,明天我會調她去其他部門。”
好吧,真的全都聽到了。
“當初之所以會讓她成為我的助理,确實是因為她和你長得很像,每次看到她受欺負,我總會覺得好像你也在受欺負。”
宋辭遠看着她:“但我知道,如果是你被潑水,被不小心删除資料,被搶走工作成果,你不會像她一樣默默流淚,你會沖到那些人面前,雄赳赳氣昂昂地報複回去,讓他們再也不敢欺負你。所以沈青禾不是你,也不會是你的替身,我一直分得很清楚。”
他低下頭:“和你分開的這幾年裡,我總是會做同一個夢。夢裡的場景千奇百怪,變化多端,有時是在深山,有時是在大海,有時又在萬米高空,但不變的是這些夢裡一直都有你。你會闖進來,推開野獸,趕走海怪,帶着我從高空墜落,回到安全柔軟的草地。”
“很奇怪吧,”宋辭遠自嘲一笑,“我以為我會慢慢忘了你,但這些夢時時刻刻提醒我,這不可能。見過了那樣自由灑脫的綠,我再也看不進其他顔色,再也看不到其他人了,慕槿,我好像隻能看到你了。”
慕槿深吸一口氣,感覺頭皮發麻,宋辭遠還在繼續說。
“我讨厭别人欺騙我,讨厭不受控制的感覺,但那天看到救護車的時候,我突然發現,這些一點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你在我身邊。”
那天,他從家裡跑回公司,沖進人事部翻到資料,再趕到沈青禾家,短短半小時不到,他卻覺得像是度過了一年。通話早已被挂斷,結束前他最後聽到的是男人瘋狂又狠毒的聲音。在樓下看到的救護車的那一刻,他的心幾乎也要停止跳動,直到看到慕槿,那顆心才悠悠地落回去。
他習慣了一切井井有條,讨厭這種不受控制的時候,可是……
“我愛你。”
他擡起頭,認真地看着慕槿:“從五年前,直到現在,從未停止。”
“你呢?你有沒有……喜歡過我?”
他甚至沒有用“愛”這個字,自降一級,換成了喜歡。
慕槿不敢再看他的眼睛,她移開視線:“以後你就會知道,現在你以為的這些愛其實并沒有那麼深刻,等遇到真正對的那個人,你才會發現——”
宋辭遠打斷她,掰過她的肩膀,強硬地讓她看着自己:“我隻要你回答,過去到現在,你有沒有喜歡過我?”
話語擲地有聲,房間裡靜得掉根針在地上都能聽到。
慕槿閉了閉眼,開口:“喜歡過……你的臉。”
說到一半,她還是改了口,給他一點希望反而更殘忍,不如全盤否定。
宋辭遠卻笑了,他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好像逃過了一樁審判。
一股麻意順着脊椎攀升到後腦勺,慕槿幾乎是彈跳起來,她受不了他這副仿佛得到神明恩賜的表情,她要跑!
“呲啦——”椅子在地上發出尖銳的聲音,宋辭遠抓住她的胳膊,一用力,慕槿被迫轉身,背抵在門上。
她往左逃,宋辭遠伸出左手,她往右逃,宋辭遠伸出右手,徹底把她圍困在隻有他的一方天地裡。
掙紮間,她看到宋辭遠的脖子上掉出一條項鍊,是那條木槿花項鍊。
她一怔,福至心靈,開口問道:“你都知道了。”
用的是肯定句,她确定他已經知道了。
宋辭遠低頭看了眼項鍊:“那天,我沒喝醉。”
“那怎麼叫不醒你?”
“我以為你灌醉我是為了……”
剩下的話他沒說出口,隻是又離慕槿更近了一步。
“沒關系,不管你是喜歡我的錢,還是喜歡我的臉,隻要是我就好。”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慕槿擡頭,看到了她從來沒在宋辭遠臉上見到過的……近乎哀求的表情。
“所以,可不可以不要抛下過去,不要……抛下我?”
他的話像咒語一般催眠了慕槿,她感覺頭暈目眩,說不出話來。
他早就知道自己喜歡他的臉,最受不了他可憐的樣子,這都是騙她心軟的計謀。
心裡這麼想着,她卻移不開眼,也邁不動腿。
宋辭遠還在問:“好不好?”
慕槿沒說話,心跳如擂。
她看到宋辭遠慢慢低下頭,靠近她,他的唇覆上她的,小心翼翼,帶着試探。
見慕槿沒有抗拒,他大了膽子,伸出舌頭在她的唇上慢慢厮磨。
冰涼的項鍊掃到慕槿的脖子,她一下被驚醒。
發展到這個樣子,局面徹底失去了控制。
她推開宋辭遠,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