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菜館裡有很多中國人，在異國他鄉吃到家鄉的味道是很難得的，黎微有時間時，經常會走街串巷，到處尋訪異國的家鄉菜，和在餐館裡的人交談，聆聽不同的故事，交換分享，是一件很快樂的事情。

“先生，女士，這是菜單，您看看需要些什麼。”

老闆是一個中年女人，穿了一件青色的旗袍，長到腳踝處，外面披了件白色的披巾，頭發燙成民國時期的卷發，化了淡妝。

整個人看上去明淨溫婉，十分大氣。

一眼看去，就是中國人。

黎微接過菜單，沒有馬上看，而是看向奧裡斯。

“奧裡斯，你之前吃過中餐嗎？有沒有什麼忌口的？”

“吃過，”奧裡斯皺眉思索了一會兒，“應該沒什麼忌口的。”

奧裡斯對于吃飯這件事并沒有那麼熱衷，他認為隻要能填飽肚子就行了，所以他每次出去吃飯，都是填飽肚子就行，倒是沒有注意有沒有什麼忌口的這一事項。

“那好。”黎微看着菜單，勾了五六個菜，川菜大多都比較辣，黎微害怕奧裡斯不能吃辣，特地在把菜單遞給老闆娘時叮囑不要太辣。

“你也是中國人？”老闆笑着問。

黎微覺得老闆很溫柔，點了點頭，“老闆，之前都沒看到你這家店，這應該才開沒多久吧？”

老闆招呼幫忙的店員，把菜單遞給他，指了指黎微身旁的凳子，笑着說：“不介意我坐在這裡吧？”

黎微趕緊搖頭：“當然，坐吧坐吧。”

“我是四川人，從小在四川長大，自然偏愛我們四川的食物，所以開了這麼一家店。”

店裡似乎隻有老闆一個人在這裡忙活，“那你怎麼會想到一個人在俄羅斯開店？”

“我也不想啊，可是太閑了。”

老闆臉上露出無可奈何的表情，“我從小在川渝一帶長大，稍微大點以後來到俄羅斯留學，在這裡，我遇到了我先生，他是俄羅斯人。”

說到這裡，老闆停下來看了看黎微身旁的奧裡斯，“他是你男朋友吧？”

黎微微微一笑，沒有解釋，“然後呢？然後你就遠嫁到俄羅斯了？”

“嗯。”老闆說，“我先生是一位很好的人，文質彬彬，待人親切有禮，他的父母是高校教授，他從小在這樣的環境中長大，自然也就耳濡目染，加上從小讀書，都得有些迂腐，所以我是他的第一個女朋友。”

黎微聽得起勁，追問：“所以是夫人你對你先生一件鐘情，然後拿下了他？”

老闆輕輕一笑，“可以這樣理解，我當初很強勢，希望他能夠和我一起到中國定居，他這個人留戀故土，說什麼都不肯離開俄羅斯，當初我和他吵了好長一段時間，就是因為國籍問題争執，甚至因此差點分手，最後還是我輸了。”

“——我太愛我先生了，我先生顯然也知道這點，我們還是結婚了。”

黎微聽得“啊”了一聲，“你轉換國籍了？”

“當然沒有，我申請了綠卡，每年都會回國一段時間去陪家裡人。”

黎微聽得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夫人，你不用工作嗎？”

“我現在的工作很自由，每天大概隻需要工作兩小時，剩下的時間都屬于自己，閑着也是沒事，我就開了家川菜館，希望能多遇到點像你一樣的人，聊聊天，解解悶。”

黎微欲言又止，老闆看出來了。

“有什麼想問的？可以大膽說出來。”

“……既然你不想離開中國，又為什麼還要待在俄羅斯？”

“因為那個時候太年輕了……”老闆搖頭，眼中流露出柔情蜜意，應該是想到了她的先生，“想要多陪陪我先生，我先生也自知理虧，所以諸事對我百依百順，就連自己的工資，每個月都一分不少的交到我手上。”

“他不肯陪我回中國，我就告訴他我不生孩子，我也确實不想要孩子，這樣的生活倒還不錯。”

黎微這下更不知道說什麼了。

“那也挺好，你和你先生的感情一定很好，不知道要令多少人羨慕。”

“哈哈…那确實，我父母起先還不同意我遠嫁，但是後來看我過得還不錯，我先生為人也厚道，反而現在來勸我們要個孩子，我沒同意，我先生也不同意，還說生孩子是我受罪，他愛的是我，而不是孩子。”老闆找到能夠說話的人，心情自然愉悅，“今天給你們打八折。”

“謝謝老闆。”

“你和你男朋友是怎麼打算的？”

“我們還沒到談婚論嫁的地步，走一步看一步吧。”

黎微想了想，如實道。

她和奧裡斯還沒成為男女朋友，說這些為時尚早。

“如果你們有意向，那就要趁早打算了。”

“謝謝夫人。”

老闆明顯還想和黎微再多聊一會兒，可是店内的客人逐漸多了起來，店員們忙不過來了，她隻能遺憾起身，“店裡的客人太多了，希望我們下次還能再聊。”

黎微笑着說：“會有機會的！”

老闆起身，座位上又隻剩下黎微和奧裡斯兩人。

奧裡斯臉色不是很好，黎微和老闆說着他聽不懂的話，神色看上去十分高興，是不是還笑出聲來。

不知道為什麼，奧裡斯覺得自己似乎被排除在外，心裡沒由來的不舒服。

黎微剛和老闆聊完天，回味着老闆說的故事，隻覺得好像是小說裡的情節，腎上腺激素都不由增多。

有些狗血，又有些浪漫。

“如果不考慮其他因素，真的好浪漫啊！”

黎微兩隻纖細白嫩的手交叉，眼中露出贊賞的目光。

奧裡斯淡淡道：“什麼浪漫？”

“老闆的愛情故事，你想聽嗎？”

奧裡斯搖頭。

“就知道你不會想聽。”

就在這時，黎微點的菜已經一個個端上來了。

廚師做飯的确不錯，難怪這家店有這麼多人。

麻婆豆腐、魚香肉絲、胡羅蔔玉米排骨湯……

隻是聞一聞，都覺得香氣逼人。

味道肯定很不錯！

黎微對這桌菜很滿意，味道很正宗。

奧裡斯則還是老樣子，隻是覺得味道還不錯，倒也沒表現出多大的興趣。

常言道，吃飽飯後要走一走消食。

黎微吃得心滿意足，看到老闆還在忙碌，就沒有打擾。

頂着有些吃撐了的肚子走在街頭，黎微還有點不好意思，好久沒吃那麼飽了。

相對于黎微的輕松惬意，奧裡斯的心情就沒有那麼愉快了。

“給我吧。”奧裡斯伸出手。

“什麼？”黎微不解。

“我來幫你提。”奧裡斯看向黎微手中提着的書。

“哦！這點書啊！”黎微反應過來，擺擺手，“沒事沒事！我自己能提！”

黎微能單身那麼久其實是有原因的，這就是其中一部分。

奧裡斯的手僵持在空中，縮回去也不是，伸出去也不是。

黎微逐漸意識到奧裡斯的尴尬，看到對方的手就這樣停留在空中，最終還是把手上的書遞給奧裡斯。

“既然你執意要幫我拿書，那我就勉為其難給你拿吧。”

“勉為其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