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殇衣袍被風吹得獵獵作響,他隻覺得腦袋一懵,剛才還在面前頤指氣使的竹盼歸,怎麼就倒在他面前了呢?
展璋眼疾手快地給竹盼歸喂了枚丹藥,勉強給他止住血:“還好嗎?堅持住。”
看着倒地不起的竹盼歸,高殇眼眶猩紅,濃眉緊蹙:“是誰?是誰幹的?!”
竹盼歸有氣無力地将腰間的玉竹寰扯下,遞給高殇:“麻煩你……幫我把這枚玉竹寰,送、送到京城吧,項钰還等着……等着我呢。”
高殇怒道:“你都快死了!還操心這個幹嘛?!”
“我不送!要送你自己好起來,親自去送!”
“你告訴我,剛才那些人是誰?!是誰傷的你?”
竹盼歸眼神回避,淡淡道:“不幹你的事……不用你管。”
方才那些是京城人士,應當是與項钰的事有關,才來追殺他的。但無垢宗避世多年,他不想把他們卷入其中。
高殇緊握拳頭,憤然起身。展璋喝住他道:“殇,你幹什麼去?!”
高殇背對兩人,眼中聚着一團怒氣,咬牙切齒:“他不說,我便自己去查。”
展璋瞥了眼地上殺手的腳印,其紋底是京城特有的樣式,而倒下的這些屍體雖身體有傷卻不緻命,而是死于齒中劇毒。應當是死士,不得複命,便吞毒而忘。那毒發的症狀,也像是京城皇室特有的穿腸毒所緻。
展璋:“殇,忘了師父給無垢宗立下的規矩了嗎?不可幹涉皇室糾紛。”
高殇聞言,輕嗤一聲:“師父,你以為你僞裝成紫薇觀觀主照顧幼時的項钰,就不是幹涉皇室事物了嗎?”
“你以為你追查師母的死因,就不是幹涉皇室事物了嗎?”
“你以為你替大周皇帝剿滅巫族,回來後便立下‘不可幹涉皇室糾紛’的規矩,就不沒有違反無垢宗的規定嗎?!”
高殇轉過身來,略顯失望地看向展璋:“師父,你還要逃避到什麼時候?”
“無垢宗難道就隻有除魔衛道,沒有懲奸除惡嗎?”
“無垢宗難道就隻有龜縮一隅,沒有伸張正義嗎?”
展璋靜默住,指節泛白,殇說的對,他一直都是如此逃避。雲兒被送上祭妖壇上如此,钰兒被接往皇宮如此,即便現在竹盼歸被人傷成如此地步,他依舊如此。
優柔寡斷,難當大任。
高殇掀起一側衣角,抽出腰間佩劍,“唰”地把袍角劃開,冷道:
“既如此,無垢宗亦不再是我心中修道聖地,徒兒就此離開宗門。”
“從此,我與展掌門,師徒緣盡!”
……
高殇每每想起那段回憶,師父那痛心疾首的眼神還曆曆在目,但他決不會放棄他心中堅守的道義。雖然無從辨别竹盼歸是人是妖,可既然承認了他這個朋友,他便要替竹盼歸讨個公道。
高殇雲淡風輕地講起這段回憶,開玩笑似地調侃眼前一言不發的夷無路:
“怎麼師弟?想起來了嗎?”
“師兄為了替你報仇,可是連叛逃師門的事都幹出來了~”
夷無路就這麼靜靜地聽着他調侃,随後罕見地抱了一下高殇:“師兄,這麼多年辛苦你了。”
高殇愣了一下,笑容凝滞在臉上,尬道:“哈、哈,說什麼謝不謝的。”
“那些年,我琴彈得那麼難聽,還勉為其難你聽了那麼久。就當是對你的補償吧。”
竹昭昭疑惑:“高師兄,那為何夷無路的記憶中,是你殺了他,然後叛逃師門的?”
高殇:“那是我師父為了掩人耳目,不讓京城那邊察覺而捏造的謊話。”
“當時他重傷後失憶,自然是我師父說什麼他就信什麼。而且……師父也有自己的打算。”
“我離開宗門後,順着京城的線索,查到了追殺竹盼歸的那群殺手會一些巫族的控魂攝心術,像是先帝周永安留下的黑巳衛。”
“正當我以為幕後黑手是周永安,想潛往皇城進一步追查時,宮中傳來他駕崩的消息……”
說到這,高殇看了一眼項钰,輕笑道:“然後就聽說了我們大名鼎鼎大周國國師的英勇事迹。”
“也是那時我才知道,周永安的黑巳衛全被他留做後手,埋伏在了那場宮變中,一個人都沒少。”
竹昭昭心領神會:“所以,追殺夷無路的另有其人。”
“沒錯。”高殇回道,“師父也在我到京城後不久趕來了。”
“他同我說……無垢宗,是該出世了。”
夷無路恍然大悟,語氣不善,抽出鞭子指着高殇質問道:“所以,捏造我是無垢宗弟子的記憶,并吩咐我下山拿着玉竹寰去找昆侖玉妖項钰,還有引我們去巫族密林……這些都是你和師父策劃的?!”
“目的,就是為了讓我們和同樣尋找昆侖玉妖的姬世子姬信還有公主周唯錦搭上關系?”
高殇心虛地默默推開指着脖頸的長鞭,尬笑道:“師弟,别激動,聽我說嘛。”
“這可都是師父吩咐我幹的,不幹我的事!”
頂多,頂多捉弄了他一下。
竹昭昭知道夷無路是被算計的那一個,怒從中來:“所以,我也是你和展掌門計劃中的一環嗎?”
高殇立馬收住嬉皮笑臉,雙手高舉,求饒道:“诶,弟妹,這話可不能亂說。”
“你是計劃中的意外,我們本來隻是想讓師弟幫姬信找回周唯錦的三魂,再由潛伏在京城之中的我乘機從她口中調查現如今掌控黑巳衛的周懷遠。”
“但我們根本沒想到你會找過來。有一個自稱盼歸未婚妻找上門時,我和師父還愣了一下去。”
“不過,我想起竹盼歸說過他還有個妹妹,是個怎麼修煉都化不成人形的小竹妖時就反應過來,你是他妹。”
“我師父猜測,你很有可能就是墨螭的伴生靈,于是将計就計,讓我将你們引去巫族密林中的幻境,讓你們經曆一世輪回,想起前世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