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崇熙十五年,悅江府南甯縣的江家左院裡,十歲的江玄戈懶散的躺在涼亭下的搖椅裡睡大覺,一本論語被他蓋在臉上遮太陽,打着小呼噜,嘴角挂着一點晶線,凸起的小肚皮一起一伏。江玄戈被江老爺子喂得圓手圓腳圓臉,躺在搖椅上活脫脫一個小圓柱體。
旁邊比他大兩歲的青竹正吭哧吭哧賣力扇着蒲扇。
“少爺,你今天又不去上課嗎?一會兒老太爺肯定要找來。”,青竹人如其名,瘦的像根麻杆。
主仆二人,矮的是個胖墩,高的像根竹竿,呆在一塊顯得有幾分滑稽。
江玄戈依然睡得直打鼾,不知道他聽見了沒有。
青竹無奈,隻得繼續賣力給江玄戈扇扇子。
果然,沒一會兒江老爺子就氣喘籲籲扶着大肚子走了過來。
江老爺子年過五旬,面色紅潤,身形圓潤,捧着肚子,人還沒進院子,嘴裡就一連聲的喊着彘兒。
躺在搖椅上的江玄戈終于動了動身體。聽到這一聲聲的彘兒,江玄戈閉着眼睛嘴角一抽。
十年前他出生的時候,恰逢一個遊方道士上門。對着江老爺子就是一頓吹,吹他未來貴不可言,長大必定是人中龍鳳。哄的江老爺子深信不疑,遵這個遊方道士為高人,還再三請他給才出生的孩子取名。
遊方道士摸着胡須思索良久,給孩子取了玄戈的名字,又言孩子雖然長大貴不可言,但成長起來之前有一番磨難,要用賤名壓一壓,于是又給他取了一個彘的小名。彘,豬的意思。
好端端的人,給他取一個豬名!江玄戈恨自己那時才出生,不能說話不能動,否則定要那謊話連篇的假道士好看。
“彘兒,你在這兒呢,害祖父好找。”,江老爺子見自己的寶貝金孫好好的,放下提着的心。
略緩了一口氣,扶着大肚子走進來。
江玄戈站起來,眼見着江老爺子歎口氣,要開始苦口婆心地勸他,江玄戈立即乖覺上前,一把抱住江老爺子的腰,不過江老爺子肚子太大了,江玄戈人小手短,一半都沒抱住。
“祖父,那些書我早就能倒背如流,黃先生說他已經沒什麼東西教我了。”
聽寶貝金孫這麼說,江老爺子哪裡還記得要勸誡江玄戈,胖臉難過的皺巴在一起:“哎,苦了彘兒,若不是現在這麼亂,我乖孫早就拜得名師。你放心,祖父一定重新給找一位好先生。””
不知道是不是那遊方道士太會忽悠,江老爺子拿着《三字經》在江玄戈滿月時給他開蒙,舉着《資治通鑒》當搖籃曲,堅信自家孫兒是文曲星下凡考狀元的命。為了求學方便,在江玄戈五歲時還特意舉家搬到縣城,一開始就去了縣裡最好的私塾,江玄戈也不負江老爺子期望,夫子盛贊他有過目不忘的才能,天生聰慧。
江老爺子喜不自勝,一心盼着做未來狀元郎的祖父。
在私塾念了兩年之後,黃夫子就勸江老爺子将玄戈送到更好的書院,或者能拜在名師座下,他現下已經沒什麼東西可教江玄戈,再呆在他那裡求學,恐怕會耽誤江玄戈的天賦。
可悅江府位于大梁朝西南邊陲,三面環山,是大梁有名的“窮鄉僻壤”,文風薄弱,全郡府都沒什麼好的書院,更何況其下轄的縣城。
那時候江玄戈才七歲,江老爺子擔心他這麼小一個人在外求學會受欺負,想着在私塾再念一兩年,等江玄戈再大點兒,就帶他去府城拜師。
在這種情況下,江玄戈去年過了縣試,已經在預備今年八月的府試,府試一旦過了,就是大梁真正的秀才。
南甯縣從大梁立國以來兩百多年,總共也就出了三個秀才,兩個已經老死了,另一個已經年過半百,還在準備考進士。黃夫子也不過考過了童生而已。可想而知江玄戈這個童生的含金量在南甯縣有多麼高。
這更加讓江老爺子堅信自家孫兒文曲星下凡,一心想着送江玄戈去省城求學。
但兩年情況越來越不對,聽說去年府城被一幫流民沖了進去,死了好多人,省城那邊也不太平。這一下就把江老爺子吓住了,再怎麼望孫成龍,都比不上江玄戈的性命重要。
江玄戈自己研究了一下,發現這個王朝明顯已經處于末期,北方有鞑子不斷的南下扣關,大梁内部各地災害不斷,到處都是流民叛亂,和明朝末期何其相似。
江玄戈上輩子從天然被人輕視的女人坐到高位,其中付出的努力可想而知。前世好不容易得到的一切轉眼成空,從一名女兒身穿成個帶把的暫且不說,偏偏還穿到一個完全沒聽說過王朝末年....
這讓江玄戈改變了原本的志向。要是太平盛世,科舉做官自然是最好的一條出路。可現在都王朝末年了,内憂外患不斷,這還做個屁的官,要是遇到改朝換代,他這個大梁的末代官說不定還要給這個王朝陪葬。
江玄戈以外面太亂,太過危險為由勸阻了江老爺子。江老爺子本就擔心江玄戈的安危,再被他這麼一勸,立場立刻動搖。江老爺子在縣裡花費了大力氣尋找好夫子,可惜始終沒什麼好的,江玄戈偶爾去一趟私塾,說是求學,更多的是黃夫子互相切磋,更多時候他自己在家研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