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知韫第一次在他眼裡看到這樣的神色,仿佛壓在平靜湖面下的雲,隐隐有将天地翻轉的前兆。
“我回去了。”她撿起那個盒子,放在桌面上,“我有點暈,想回去睡。”
那種天然的保護機制重新降臨,讓她在蒙昧時下意識想先躲一躲。
“我幫你喊江芷。”周陌川松開她手腕,恢複平靜,“兩個人搭伴回去安全一些。”
謝天謝地,此時他沒有提出要送她們回家。
否則她很難想象要如何填滿這片難捱的空白。
夜裡人流來往密切,等車時,他與她之間隔一個哼着小調的江芷,不算太冷清。等車時路邊停下一輛邁巴赫,司機停車後開門,走向周陌川。
“周總,您今晚……”
“送她們回家吧,我們是同一棟,直接開過去就行。”他手揣在口袋裡,另一隻手拽松衣領,“我先不回去了。”
“你去哪兒?”陶知韫沒忍住,問他。
他看着她看了好一會兒,最後答:“等下一班,他送完你們,回來接我。”
她眉間蹙起,很低很低地歎了一聲氣,大概是想說這麼做挺有病,但又說不出口。最終,她别開眼,“不用,我們打車就行。”
打車也就——等手機轉好多個圈而已。
要命,怎麼每次和他站一起總是打不到車,像是身上故意開了滴滴屏蔽儀。
司機已經幫她們開好後門,唱嗨了的江芷各瞧他倆一眼,自顧自上了車後座,拍拍座椅,“回家啊,等什麼?”
空白被重新展開,她偏頭看他,又扭回去。
江芷還在催,于是她走到後門邊扶着車門,再看他一眼,“周陌川,我們一起回去吧。”
他立在路邊,燈背着打過來,眼神晦暗不明,“你不會介意?”
“這可是你的車,我有……什麼好介意的。”陶知韫長長呵了一口氣,“一起回去吧。”
她第二次提起,周陌川便利落地上了車,在她反應過來關後門時,副駕安全帶卡扣發出利落的一聲響。
……快得有點超過想象了。
今晚行車卻很順利,晚上車少了很多,從清吧回家一路暢行無堵。停車落地,嗨到一直哼小調的大小姐高跟穩穩踩在地上,并快人一步地關上了電梯門。
“先走咯,你們慢慢聊。”
陶知韫咬着牙哼了聲氣,鞋扣在地面上發出一聲響,“江芷——”
電梯門外便就剩了這麼兩人。
她口袋裡有兩個盒子,一個裝着氧化過後的舊耳釘,一個裝着全新升級後的新耳釘。陶知韫同時拿了兩個出來,想把新的還給他。
手藝和原材料大概要花掉不少錢,單憑一次相邀出席,她覺得受不起。
“又要還給我?”他瞧見她雙手攥着的盒子,問她。
“無功不受祿。”
“我覺得丢了一隻以後,你不能帶很可惜,所以重新做了一副想送給你。如果你為此感到負擔,我會覺得這次真的做錯了。”他把兩個盒子都拿到了手裡,各放一個在手上,“我們試試吧,把選擇交給命運。你拿到哪一個,就帶哪一個回家吧。”
兩個盒子一樣,她從兜裡掏出來時就沒弄清過哪個新哪個舊。
“可是如果你抽到我的舊耳釘?”
“我說過,當做交換禮物。”
右手擡起落下,在閉眼間選擇他的左手,飾盒打開,是一對。
盒子重新回到她手上,他微微挑眉,“還想還給我?”
“君子一諾重千金,我不反悔。”她搖頭,踏進重新下來的電梯,“但我确實有一個問題。”
“你說。”
“如果是你,在選擇尋找舊耳釘重新湊一對和打一對新耳釘時,你會選哪一樣?”
“新的。我不喜歡花大費周章尋找舊物,前提是它沒有被賦予特殊意義。”周陌川反問她,“你呢?”
陶知韫有片刻沉默,後而歎了一聲氣,“我好像也是。”
所以她壓根就沒去找,連返回面館的想法都沒有。
他聞言點頭,微微一笑,“所以我也沒做錯?”
“……嗯。”
道路盡頭分開,兩人禮貌道别。周陌川捏着絲絨盒回家,在将盒子放入手表陳列時微微一頓。
那裡放了一隻泛了舊的耳釘,孤零零的。擺進耳釘盒中,與另外一隻孤零零湊成一對。
那是前兩天會場工作人員費盡力氣聯系上他後還給他的,因為有眼尖的服務生記得來源,主人是他的女伴。
飾盒被收攏陳列,隔着櫃門被關在燈下。
他記得一點,她不喜歡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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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人太多店内太忙,周五下午,于子慧在送走店内最後一對客人後把“暫停營業”的牌子挂在了門上。
在簡短談話後,于子慧決定和她一起鹹魚關門,先歇上兩天去玩一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