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知韫在那一瞬間感覺到了一絲羞愧。
“那你們的關系?”
“還不錯,不能算很親近,但也沒有很疏遠。”他扶了扶被扯松的衣領,“但周鶴吾會親近我一些。”
她看到他歪歪的領帶,松開他的手臂,替他扶正,又覺得太松想重新打一個,結果高估了自己的手藝,沒法複原。
喝下的酒後知後覺地漫上來,她感覺到熱氣,以及情緒很明顯地上拔。
“怎麼不系?”周陌川看到她額間緊張冒出的一絲汗。
“高估了自己的水平,我好像不會系。”她擡頭看他,有種考試沒及格被老師抓包的慌,“還原都不會了,怎麼辦?”
他笑了笑,從她指間抽走領帶,慢條斯理地開始重新系。手指捏了一頭繞圈穿繩,最終落成一個完美的結。
陶知韫一直覺得他手好看,此時手指靈活,又給手添一層濾鏡。
“找你好久,原來就在這裡。”一個女聲插過來,引得他倆一起轉頭。
紫裙女士挽了他爸的手,溫柔地開口:“來多久啦?累不累。”
“拍賣會後半程就來了。”周陌川回了方绮雲的話,又看向周稷,稍稍颔首。
“阿姨,叔叔好。”到陶知韫時,她出口打了招呼,也算圓了一份禮數。
看得出方绮雲很喜歡她,時不時看她,還會在她酒杯見底時給她遞上新的。
“不要喝那種啦,餘味很澀度數又很大,喝不了幾杯就會醉。”方绮雲對她能喝這一點很是欣喜,往兩位男士那邊看一眼後歎氣,“我和小川的爸爸都能喝一點,但小川是不喝的,藏很多酒他都不愛。”
陶知韫細想,的确沒有見過他喝酒的樣子,在他家時也沒看到過酒櫃。
“他不愛喝酒啊。”她重複一遍,感覺到方绮雲又多看了她一眼。
“不是完全不沾的,隻是不愛。小川挺多事情都愛自己攬的,原本要多請一位司機也沒請,還是喜歡自己來。”方绮雲細細地與她解釋,并不在意她對他背景的一知半解。
周家将私生活一向都藏得很好,風聲半點不漏,陶知韫也是見過網上的談論的,有人想扒,但大多都是空穴來風,沒多少人搭理。
周陌川與周稷談了沒幾句,便冷了臉過來了。站在遠處的男人臉色也不大好,但沒多說一句。
“唉,又是老樣子。”方绮雲搖搖頭,拍拍周陌川的肩,“他說的話你别太在意了。”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陶知韫一路圍觀,将個人藏得極好,隻靜靜地看。
她不會多問,也不會多想。
她今天過來隻是因為要幫他一個忙,他們也隻是朋友。
周陌川一言不發,沉默地拉着她的手,穿過人潮,在出門聞到新鮮空氣的那一瞬,心才稍微平複。
陶知韫用手蹭了蹭她手背上不小心潑到的酒漬,擡頭問他:“你為什麼不愛喝酒?”
很多時候,她的思維都會比較跳躍,有時看到柳葉會想起櫃台上的剪刀忘了收,有時會在擦杯子時想起家裡的牛奶已過期很久。
江芷評價過她的腦子像狂風下的風筝,必須得拿根線拉一拉,否則總會跑很遠。
所以,在他與家人不和時,她也不願意追着人那點痛楚去問,隻問他“你為什麼不愛喝酒?”
他将她手腕松開,看她默默蹭着手上的酒漬,重新把領帶拆散,給她一點點擦去酒印。
“我不愛能讓人上瘾的東西,煙、酒、賭對我來說都一樣。”周陌川低着頭慢慢擦,“我希望我的大腦可以一直清醒,哪怕是清醒到半夜失眠也沒關系。”
陶知韫微微一愣。
她曾經跟着秦越嘉流連名利場,如他一般的公子哥或者老總,或多或少都會在酒局上喝一點。有的喜歡猛灌幾本高度數一□□驗到喝嗨的快感,有的喜歡慢慢喝把情緒慢慢遞上去。
而他說,希望大腦可以一直清醒。
大概是為了印證她腦子裡的想法,之前慢騰騰灌下的酒也開始慢慢影響她,讓她情緒開始有些許的高漲。
“那你有别的喜歡的東西嗎?”陶知韫看了看自己被擦得幹幹淨淨的手,替周陌川的領帶感到一點惋惜。
想替他系領帶時便摸過,是很舒服的質感,大概是真絲一類。
“有。”他在回答時很幹脆,目光直直地看過來。
“咚——咚——咚——”
那一瞬,陶知韫好似聽到了春山頂上的鐘聲。
可是是幻覺,唯一在跳動的,是心髒。
本不該跳躍成這樣的心髒。
她将目光移開,看向外面川流不息的車,微微吐一口氣,“有就好,沒有的話真感覺你這種斷情絕愛的态度能得道升仙。”
不要,不要。
不要再投身于湖。
而周陌川,在看她别開話題後隻多多看她一會兒,然後拉着她的手腕往外走。
“回去?”
“去一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