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看你坐在那些老頭老太太中間，打聽到什麼情報了？”和骞夾了一個牛肉丸子給他，宋璞對夾丸子這個事情耿耿于懷，甘脆一根筷子将丸子插了個對穿，舉着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吃，像個小孩似的。

“那些老太太家裡長家裡短的，給我說了一大堆，”他呼呼朝着那個丸子吹着氣，然後輕輕咬了一口，丸子是現打的，肉質緊實彈牙。他接着說，就像一對平常的小夫妻似的，跟和骞你一言我一句，隻當是為這餐食錦上添花了：“但有幾個重要信息，可以值得一聽。”

“那個老太太沒見過201，和301。”宋璞吃完放下筷子，“平常這兩戶都是大門緊閉的狀态，都以為沒人住。這次天然氣爆炸了大家才知道201住了人。”

和骞點點頭，繼續聽他說：“爆炸發生的時候，她帶着兩個孫子在外面，所以躲過一劫，火災當時，她家裡也沒有人。”

“還有呢？”和骞低頭喝湯随口問道。

“那個老太太住202，也就是201的隔壁。”宋璞挑着重點說，“其餘的···今天來緻歉會的還有其他隔壁幾個樓的人，也都受了影響。”

“沒了？”

“沒了。”

“嗯···确實很重點。”和骞漫不經心拿起筷子繼續燙肉。

宋璞聽出來了，這是怪他的情報不夠多，不夠炸裂。

可這種事情不是每一次都能打聽出什麼來。

“不過你今天抱那對雙胞胎的時候，還···挺像那麼回事兒的。”和骞突然說，也沒看他，就低着頭吃着。

宋璞還在想剛才的事，一下沒反應過來，回怼道：“彼此彼此，你跟那個物業一路談笑風生的背影，也很潇灑。”

和骞擡頭看他，他不明白為什麼對方就嗆上了，他走的時候事先明明報備過。

宋璞根本不接受對方的眼神，自顧自地吃，該喝湯喝湯，該涮肉涮肉。

和骞看不下去了，他盯着鍋裡最後一個署着‘宋璞’二字的丸子，想着對方肯定會去夾，夾不起來，然後朝他撒嬌。

但對方也很明白似的，直接抓過橫在鍋上面的線勺，盛到自己碗裡。

“····”

“幹什麼突然生氣。”和骞問他，“那勺子是涮肉的，不是盛丸子的。”

“你規定的不能盛丸子？我偏要。”宋璞将丸子送入口中，小心地咬了一口，當着和骞的面嚼爛吞下，甚是得意。

但和骞卻端着兩個手臂看着他，嘴裡噙着笑，然後說：“那勺子邊緣可能粘過生肉。”

宋璞聞言立馬彎腰想把剛才吃下的丸子吐出來，奈何已經吞下去了根本吐不出來，和骞見他反應這麼激烈，坐過去幫他拍背，給他端了杯水漱口。

和骞見他确實難受，才說，“但那勺子在鍋裡煮過很久了，生的也變成了熟的，也吃不壞。”

宋璞睜眼看他，瞪眼瞧他，雙手推着他，和骞笑着撥開他兩隻手環到自己腰上，然後抱住對方，轉而鄭重地說，“好了，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我給你道歉。”

然後又低聲哄着說，“寶寶，不要生氣了。我真的錯了。”

“但我不是怪你的意思，你的情報對我來說特别重要。”和骞放開他，宋璞雙頰绯紅，剛才那一聲寶寶實在是酥到他骨縫裡了。

“哪裡重要了？”宋璞揉揉绯紅的臉頰反問他。

“你看啊，我去找物業查301的信息，物業說301可能沒住人，我本來還有所懷疑，而你又打聽到202那位老太太也這樣說，住在這兒沒見過201和301的人。那就更能證明301可能是個空房，根本沒住人。”和骞正兒八經說。

201沒見過說得過去，因為天煶的工作早出晚歸，很多時候都是住在單位，與别人的作息時間完全錯開。

“所以，301沒住人，那樊真口中的301那個獨居女人是誰？或者說，可能根本不存在，是她編造的。”和骞見他臉色好一點後加了一句。

宋璞轉臉看他，看一眼馬上又扭過頭，店裡好幾個店員朝他們看過來，這會兒吃飯的人少，兩個男人摟摟抱抱，還叫他寶寶，我草我草我草，他臉皮怎麼那麼厚，但是他叫我寶寶哎。

和骞見他臉色一會兒紅一會兒白一會兒驚喜一會兒冷靜，還以為沒哄好呢，他又喊了一聲：“寶寶？”聲音還有點大。

宋璞馬上用手捂他的嘴，說：“那麼大聲幹嘛。”然後拉着人離開了餐廳。

打聽人這種事兒，随随便便哪個人都可以打聽，但要查具體哪個人，還是得讓警察來。

當晚，和骞就将301的情況告訴了行之北，行之北在電話裡說，他們早就查過了登記名冊，301戶頭确實沒人住，以前買這個房子的人已經死了，就去年年底的事兒，房主又沒其他親戚，這房子就一直空着。水費電費上都看得出來。

那麼現在問題就清晰明了了，樊真為什麼要編造301獨居女人的事情？

行之北說，現在警方雖然已經确定了是人為導緻的天然氣洩露導緻的爆炸，但一切的證據，指向的都是天煶本人。

現場勘察和燃氣表的讀數發現，在火災發生前12小時左右，他家的氣表一直在走。

也就是說，火災發生的12小時内，他家的天然氣一直開着。

火災是晚上近9點後發生的，往前推12個小時來看，他們家的天然氣從早上8點左右就開着。

警察去核實過天煶的單位打卡記錄，和同事提供的情況，天煶是早上八點多到的單位，晚上八點多才從實驗室離開，跟他平時的作息時間也都相吻合。

“你的意思是，可能是天煶早上出門，忘記關廚房的火？”和骞擰着眉問。

所有的證據都指向這一條路。

一個獨居男人，一天有12個小時的時間泡在工作上，也許哪天早上他想起來要用火熱個牛奶，平時不經常做的事情，很容易被人忽略或者忘記，可能一個轉身，一個電話，他就将竈台上的牛奶抛之腦後。

牛奶燒得沸騰出鍋，奶泡順着鍋邊往下流，将火澆滅，而天然氣一直往外釋放，逐漸填滿整個空間。

晚上天煶回家，掏鑰匙開門，關門，他聞到了一股強烈的天然氣味，工作了一天的天煶此時腦子早就混沌，無意識擡手打開燈的一瞬間，高濃度天然氣被點燃，瞬間爆炸，他的身體四分五裂，散在防盜門周圍。

“現在暫時沒有新的證據出現。”行之北也有點惱火，“技術那邊還在排查，整個廚房被炸的四分五裂，現在隻能從受害人的人際關系上看看，有沒有突破口。”

行之北今天在電話裡跟和骞說得有點多，不僅說了些細節，還說了下一步警方的計劃，從行之北的語氣中，和骞似乎也感覺到了他有點焦灼。

在這個世界裡，除了和骞宋璞二人本身對天煶的了解，其他人對天煶幾乎是沒有任何情感上判斷的，對于他的生活圈子來說，那棟樓的人隻當他是一個鄰居，且是一個不常見的鄰居。而對警察來說，隻是一個因為火災能喪失生命的人。

如果所有的證據都指向的是前面說的，沒有理由一直追着不放。

隻能是，他的身份，他的死亡，非常重要。

“上面人給你施壓了？”和骞試探地問，之前他隻知道新聞裡說，天煶是某生物學家，他當時還在想，這跟他之前的工作非常相似，并沒有引起他的注意，現在回想起來，為什麼這些人因為他的死而緊張？

行之北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嗯了一聲，算是應了。

一般來說電話到這裡就挂斷了，但和骞還能聽到行之北在那頭吐煙的聲音，“他是生物學博士，工作方向是生物基因。在他死之前，手上有一份研究剛好出了結果，而那份研究資料，對人類基因非常重要，國家非常重視。不隻是我的上級，甚至驚動了省委。”

“他們讓我盡早破案，隻給了我七天時間。”

但現在時間已經過去四天了。

和骞知道天煶的死不是意外，是基于他和宋璞的身份問題，是正在經曆的虛妄止境所帶給他們的特殊事件，按照原來的流程，他們需要調查出天煶死亡真正原因，還原事情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