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先去看看位置和情況做好準備後,再回去跟樓下的人說好,看能不能從主卧的那邊接他們上來。
剛才的喊話樓下的人是能夠聽見的,隻是要費點嗓子。
但他一推開主卧就傻眼了,主卧的窗戶沒有關,灌進來的濃煙飄在天花闆上,他隔着濕毛巾都能聞到一點點,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
冷靜幾秒後他來到窗戶邊,朝下看了一眼,判斷了下與401防護欄的距離,還好,離得還算近。樓下人頭攢動,喧鬧聲一片,他趕緊将窗戶關上,去找需要的東西。
主要的東西就是繩索。
他去了隔壁書房,将雜物櫃的繩索拿了出來,繩索不太多,但好在夠粗,而且還帶滑輪,這可能是他之前有什麼攀岩爬山之類的愛好買的。
他再次返回主卧,将繩索套在床頭後,提着後半截繩子再次去了窗戶邊,但他又傻眼了。
“???”
窗戶是開着的···
怎麼是開着的,他剛才明明關上了,他記得很清楚···
就在這時窗戶上方傳來響動,他擡頭一看,一個人挂在防護欄上方,正奮力往上爬····
“是誰?”他問了一聲。
樓下的人越來越多,消防車警報聲漸漸響起來,像從四面八方即将将這裡包圍。
挂在防護欄上的人還在奮力往上爬,沒聽見他的聲音。
宋璞轉身拿過手機電筒,和床頭櫃上的擺件,在防護欄上奮力敲打,終于,往上爬的人停了一瞬,然後一個跳躍,直接抓住防護欄從牆壁滑了下來,等宋璞看清人臉之後,又驚又喜,一時不知道說什麼。
和骞滿頭大汗,黑色的襯衫緊貼着皮膚,頭發上還有蜘蛛網絲,還有手臂上鮮亮的一抹紅色劃痕,在往下流着血。
和骞看到人的時候終于放下心來,看來狀态還不錯,露出一個笑容,“宋老師不請我進去嗎?”他的聲音有些嘶啞。
宋璞滿眼含着淚,不用想也知道和骞為了救他經曆過什麼。
但此時無需多言。
“這防護欄的應急口在哪裡?我剛才沒找到。”和骞手抓着防護欄,一隻腳蹬在牆壁上,一腳挂着軟梯,腰上吊着繩子。像一個攀岩的運動員,姿勢略帶潇灑帥氣,語氣有點欠抽。
宋璞将眼淚憋了回去将另一側的應急口打開,和骞解開繩索鑽進防護欄,跳進主卧,然後将宋璞重重抱在懷裡。
有那麼一刻他想過最壞的情況,因為那火實在太大了,紅透了半邊天,而且還不确定會不會再次爆炸。
宋璞也雙手抱着他的腰,很有力道,他知道和骞會來救他,但沒想到是這種從天而降的姿勢,而且還來得這麼快。
消防車警笛聲,救護車警笛聲依次越來越近,但消防員遲遲沒有舉起水管往火災現場噴水。
房間内部的濃煙越來越多,已經快到兩人頭頂。
宋璞給和骞說了這裡的情況和計劃,和骞沒有責怪他,想擡手摸他頭發,但看到一雙滿手污垢的手又撤回來。
随即兩人再次行動。
宋璞回到衛生間,和骞再次從防護欄上吊着繩索下到401主卧的位置,找到了防護欄應急口,打開,鑽進防護欄内部,他沒解繩索,大概等了幾分鐘,主卧門被打開,那個男人看見他的時候愣了一瞬。
“快點,先把孩子包好。”和骞向他招手催促。
401主卧的窗戶沒有關,而且還大開着,樓下的情況則更加糟糕,和骞看到濃煙一直在往裡面灌,越積越多。
那個女人倒是反應比較快,他從衣櫃拿出幾件冬天的衣服,将孩子包好後,直接給了和骞。
和骞接過之後用繩子将孩子和他捆綁好。
孩子睡熟了,在和骞懷裡輕輕呼吸着,因為被厚重的衣服和繩索捆綁,嬰兒不自在的擺動了兩下,和骞不知所措的左右搖晃着,見孩子沒有再動,他慢慢的鑽出了防護欄,
401主卧裡那個女人看到孩子脫離防護欄的一瞬間,蹲在牆邊哭了起來。
那是她第一次哭泣,揪着的心陡然放松,眼淚如決堤一般。
可她仍在危險的境地,那個男人沒去安慰她,轉身回了客廳,片刻後拿了兩雙手套,給了女人,給她戴上,推着她站在防護欄上做好準備。
和骞很快又從樓上下來,沒有鑽進防護欄,他不确定這防護欄是否能承受兩個成年人的重量,剛才踩上去就有點吱吱呀呀的,他将宋璞準備好的繩索丢給了女人,那個女人始終低着腰,頭頂的濃煙一直持續往房間内部灌,估計客廳的窗戶也沒關,濃煙都是朝一個方向去的。
和骞來不及多說,隻簡短的指導女人将繩子系好,女人從防護欄鑽了出去,她第一次站在這麼高的地方爬樓,剛才放松的心現在跟着劇烈抖起來,遲遲不敢離開腳下的防護欄,身後的男人沒有催促,和骞也鼓勵着他,引着她的腳步移動方向,順着防護欄往上攀爬了一段,和骞先一步爬到防護欄上,跟宋璞拉動繩子将女人拽了上去。
501的主卧濃煙沒有那麼大,宋璞帶她去衛生間跟孩子待在一起,和骞将繩子扔下去,嘶啞着聲音喊了一句,但樓下一直沒有動靜。
足足過去了十多秒,和骞也沒将人喊答應。
他再次滑下去,沒看見樓下的男人站在窗戶邊等候,401主卧房間内光線昏暗什麼都看不清楚,他隻好取了繩索鑽進防護欄,落地的那一刻,和骞被什麼東西擋了一下險些被摔一跤,那個男人倒在他腳邊,已經昏迷了。
現在的情況變得有點棘手,和骞沒有辦法将一個成年男人背着爬上去,他上上下下爬了好幾圈,體力不算樂觀。就算他體力好,也沒辦法背着這個男人從狹窄的防護欄應急口鑽出去,而且,宋璞在樓上也拉不動。
宋璞回到主卧沒看到和骞人,按照原來計劃,是他站在窗口拉着樓下男人上來。
他朝下喊了一句,和骞很快啞着嗓子回應:“情況不太好,他昏迷了。”
這是最不願意看到的情況,衛生間女人抱着嬰兒靠着牆壁,門縫被堵的嚴實,她并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也是自己命大遇到好了人了,她想,也或許是剛脫離險境,腦子一時沒有回過神來,就這麼呆呆的看着衛生間地面。
消防車的警笛聲終于來到樓下,一時間簇擁在樓下的人群被哄散開,和骞想到了什麼,讓宋璞給物業打電話報告位置,先讓消防從這裡把人救下去,他們有雲梯。
消防車來了三四輛,救護車先來了三輛,不遠處還有救護車的聲音向這邊過來。
宋璞聯系上物業,消防員的身影很快出現在主卧樓下,架起雲梯,和骞背着男人,踩着床頭櫃站上窗戶,窗戶高度不夠,又有濃煙,他始終彎着腰,消防員站在防護欄應急口接應。
男人被接下樓直接上了救護車。
消防員想讓和骞直接下去,和骞啞着聲音說樓上還有人,消防員用對講機報告給同事,将雲梯又升高了一節。
先是孩子,再是女人,接着是宋璞,然後再是和骞。
隻有和骞受了傷,他的手臂撕裂得很厲害,但他沒有上救護車,把機會留給更需要的人,他跟護士站着在給他清理傷口,簡單消毒以後包紮好後,護士說要縫針。他沒聽進去似的隻點了點頭,看着不遠處消防員舉起水槍往樓裡噴水,巨大的濃煙升騰着跟濃黑的靜夜融為一體。
這就是第二次事件了麼?
宋璞站在旁邊一直催促着和骞去醫院縫針,對方一直沒應,他擡頭看了一眼和骞看的方向,頓時明白了什麼。
在火災剛發生的時候他有懷疑過這場火災,因為這太像榕水村那一晚,他也是這麼深陷火災之中。
有那麼一瞬間,他好像鋪捉到了一個更重要的信息。
但當下,他回頭盯着和骞手臂上碩大的紗布塊,然後捏了捏,和骞立馬回神,假意喊了一聲,啞着聲音說:“疼疼疼”
“現在知道疼了,”宋璞又好氣又好笑,有點萌萌的怎麼回事。盯着他道“先去縫針。”
傷口撕裂是因為反複去救人導緻的,現在給傷口消了毒,好像将所有的神經都洗幹淨了一般,整個手臂都火辣辣地疼。
和骞委屈地看着他。
宋璞拉過他的手,牽着走出了人群,開車去了附近的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