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苒隻知道他父母是工薪階層,但她沒想過,工薪和工薪不一樣。
她每個月滿打滿算幾千塊工資,與人合租幾百塊的房子,人家卻能大手一揮三百多萬。如果早點問清楚,她會知難而退。
過了很久,輕飄的嗓音打破沉寂:“宋泊峤。”
男人勾着唇:“嗯?”
“等我奶奶……”她頓了頓,攥緊手指,“等送走她……以後,如果你想離婚,随時跟我說。”
宋泊峤微一皺眉,唇線抿直。
“合則聚,不合則散,我不會糾纏不清的。”本來他們就是兩個世界的人。
對面沉默片刻,直到她轉頭去探尋,才啞聲開口:“那你呢?”
嗓音從未有過的涼:“你因為奶奶而結婚,因為我一句話也可以離婚,你就沒想過你自己?”
“我無所謂啊。”唐苒笑了笑,雲淡風輕地望向窗外,“婚姻就是合作,在一起的時候履行責任,經營家庭,撫養孩子,要分開就幹淨果斷,互不打擾。很簡單的事情,想太多做什麼?”
她自始至終沒提過一個情字。好像結婚對她來講,真就是理智清醒的合作。
車依舊開得平穩,宋泊峤臉色卻晦暗不明。
他許久沒說話。
直到拐進一片停車場,才若無其事地扯了扯唇:“行,合作愉快。”
這頓飯氣氛不太對,唐苒吃得也心不在焉,她知道自己那番話有些不近人情,可她也沒辦法,隻能裝傻充愣到回酒店。
問他今天要一起睡床嗎,宋泊峤剛給她檢查完房間,确定沒有攝像頭,又到門口穿上鞋:“約了朋友,你早點休息。”
唐苒稍愣了下,才點頭:“哦。”
宋泊峤手按住門,輕歎一聲後解釋:“男性朋友。”
“……”
*
方景明剛下班就被逮個正着,和宋泊峤在江邊的大排檔涮火鍋。
“她可不是什麼簡單人物,應屆生一次上岸,當時因為學校一般,也不是法律專業,所以安排在行政。一開始王局就說這姑娘心氣兒高,早晚坐不住,這不,剛熬滿三年就報了司考。人家這是一門心思要辦案,還非得去一部發光發熱。”
“追過她的男生光我們警局就十幾個,人家情書沒收過,微信不給,禮物全扔,整一個油鹽不進。”
“你是挺能啊,直接給人拐民政局去了。”方景明睨他一眼,輕笑,“招蜂引蝶的臉沒白長。”
“話說回來,你倆怎麼認識的?”
宋泊峤不動聲色地撇開目光,喝了口酒:“回來辦事兒,偶遇。”
方景明滿眼涼飕飕:“叫你見一面比登天還難,您倒有閑情雅緻搞豔遇。”
宋泊峤不示弱地回:“是誰說好了一起報空航,結果放我鴿子的?你和紀勇那幫孫子在江城舒坦,我一個人在長春待四年,罵過你沒?”
“那不是我媽生病了麼,那時候我要上軍校,幾年回不了家的,連她最後一面都見不着。”方景明歎了一聲,和他碰杯,“不過小唐這姑娘什麼都好,就是經曆挺複雜。”
宋泊峤放下酒杯,往鍋裡下肉片。
“這事兒沒幾個人知道,還是政審的時候聽王局講的,你倆都結婚了,我也就不瞞你。”方景明放下筷子,“她爸你知道是誰嗎?”
宋泊峤記得那個名字:“唐明達。”
“那你知道他幹啥的不?”
沉默的眼神代表了答案。
除了調查表上的父母姓名和一些簡單信息,她隻說父母離婚,如今都和她毫無關系。宋泊峤不在乎,也沒多問,畢竟離婚很正常。
“當初奚城的明順實業,她爸是幕後老闆,那齊總就是個跑腿的。”
明順實業的名号,小時候算是如雷貫耳,政府大樓,新火車站,國貿大廈都是明順實業承建。
但當初大家熟知的是一位姓齊的老總。
“後來公司财務危機,齊總卷款跑了,沒跑出國門就被捕。但那些錢下落不明,齊總被判了二十多年。唐明達呢,從那以後生意就不太順,好在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日子也不錯。”
“哪知道後來在外面包了個二奶。”
“唐苒這姑娘,照理說是重點大學的苗子,成績一直挺好,在學校那是風雲人物。就高三那年,他爸包二奶被發現,父母離婚,她情緒自然也受了影響,隻勉強考上個二本。”
“你那會兒不知道她?”方景明笑着看過來,“我沒跟你講過啊?有個高一女生在辯論賽上把咱們學委怼啞巴了,長得漂亮腦子也靈,高二那富家子弟還追過她好一陣兒呢。”
“我沒那麼八卦。”宋泊峤沉着臉,仰頭悶了口酒。
他怎麼會不知道?
他還記得當年市裡的辯論賽轉播,談起家庭主題,她分明還不是那麼冷漠的态度,甚至對愛情還有希冀。
但他不知道她經曆過那麼多,也無法想象是怎樣的心理煎熬,能讓她徹底颠覆了認知。
方景明剛結束一個大案,明天休息,興緻勃勃喝多了酒。後來宋泊峤把他塞進出租車,還摟着他脖子嚷嚷:“老宋我看好你,你比譚喆那小子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