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霏陪文瑾坐着,由她照顧着拿塊點心、遞杯蜜水的,任由前來說話的夫人、小姐或明或暗地打量,除了上次宮中賜宴,這是她第二次出現在公開場合,自然有人對她好奇不已。
長甯郡主其名,在祁都可是很有名的,畢竟她的封邑是陪都,有史以來實乃首例。和這個同樣有名的,還有她的體弱多病,每年總要病危上幾回,甚至長公主府還曾派人連夜到宮中求過藥,這事連平民百姓都知道,更遑論這些勳貴官宦人家了。
上次宮宴彼此席位隔得遠,好些人并沒能看清這位郡主的模樣,此時有機會近觀,便少不了多打量幾眼。
“這位郡主……芳齡十歲了吧?”有夫人低聲議論。
“元熙元年生的,确是十周歲了,說起來虛歲都有十二了。”
“怎麼看着,嗯,過于嬌小了?長公主和勇毅侯也不是這般身量吧?”
“常年病着,自是瘦弱些。”
幾位夫人相互交換神色,心道:何止是瘦弱,這分明是病弱了。
“但長公主既然願意帶着出門,想是養好了吧?”
“是啊,富貴人家不乏幼時嬌弱些的孩子,養大一些也就好轉了。”
嬰幼兒脆弱,就是他們這樣的人家,每年夭折的孩子也是有的,生下來體弱些的,精細養到十一二歲還有早夭的,更何況當年這位郡主出生時那般驚險。
“興許再長兩歲就抽身量了呢?也有些孩子是年長些才長個兒的。”
有心盤算的夫人,不免暗自思量起自家與這位郡主年歲相仿的子侄,若這位郡主真的養好了,能與之結親也是好事。
至于身體弱不宜生養,這倒不妨礙什麼,便是不能納妾綿延子嗣,不是還能過繼兄弟們的?況且,瞧這半晌了,這位郡主坐在那兒柔順寡言的模樣,想來性子定強不到哪兒去,好生哄哄還不什麼都來了?
當然,這點算計如今為時過早,再過兩三年考慮便好。
楚霏可不知道,她隻是覺得沒必要開口,會讓人以為她是個脾性綿軟好欺負的。
她的耳力比原身可強多了,這似乎是靈魂帶來的,所以,别覺得與她相隔着席位,她就聽不到那些議論了,距她三張席位範圍内的各種交談,哪怕壓低了聲音,她也能分辨清楚的。
關于她的那些議論,楚霏倒是不怎麼在意,别人那麼一說,她便這麼一聽,但是……當聽到有人談及那位鎮北王世子時,她就刻意留心了。
“方才和勇毅侯世子同來的、坐輪椅那位,就是鎮北王世子?”
“是呢,若非不良于行,觀其品貌和家世,也是一表人才!”
“再一表人才又如何?便是人家好端端的,鎮北王府也不可能和别家結親的。”
“說的也是,他們燕家這幾代娶的都是宗室女,不是郡主就是縣主、鄉君,哪能看得上别人?”
“皇家血脈多尊貴?這就難怪他們燕家一脈單傳了,稍有不慎啊,怕就絕嗣了!”這話就有些嘲笑意味了。
“人家自一脈單傳人家的,與我們也不相幹,何必議論這個?”說話的這家也子嗣單薄,自然不喜聽到這種話。
這世上一脈單傳的人家不少,并不止鎮北王府一家,難不成人人家裡的女眷都有皇家血脈尊貴?可綿延子嗣這種事,真說不準的!
“依我看啊,這位鎮北王世子的婚事怕是難了,若鎮北王還想給他求娶個宗世女,以他如今的模樣,哪怕長得再好看,也沒哪個王府肯吧!”
“誰說不是呢,尋常人家都不會把女兒嫁給一個……嗯,行動不便之人,更遑論是各家王府?”
“不過也說不定,沒落的王府亦有,興許就肯犧牲一個女兒呢?”
聽到這裡,楚霏忍不住轉頭越過充作隔擋的盆栽花木,看向男席那邊的燕北歸。
這位世子的婚事,如今這麼尴尬的嗎?那原身還想嫁給他……
忽地,燕北歸擡眼往這邊看來,迎上她的目光,唇邊自然泛起笑紋,沖她笑着颔首打招呼。
楚霏無甚表情地轉開視線,心裡略有些奇怪,已是第二次了,上次宮宴這位世子看她的眼神也是如此,總給她一種兩人乃舊識的感覺。
可實際上她遍尋原身的記憶,也不曾見過他,原身自幼養在屋裡,除了自家親人,再無旁人探望過,他就更不可能了。
那邊的燕北歸明明感受到她在看他,但一擡眼對方就立刻轉開了目光,與宮宴時一般反應,那張小臉雖然沒露什麼表情,可他大抵能猜到,她心中應是對他有幾分好奇的。
燕北歸拍拍自己的腿,自哂道:畢竟她長這麼大,怕是第一次見到坐輪椅的貴公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