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細一算,他們成親也有十六年了,确實是老夫老妻了。
“巽安,這次回京後還會去邊疆嗎?”文瑾擦完背,拿起一邊的瓢,有一下沒一下的往他身上澆水。
宋恒自個兒接過浴巾擦洗身體,大抵是軍營待久了,他的速度很快:“我估摸着不會去了,陛下傳令讓我和瑾玉回來時,已提了副将張季接替西陲防務,想來不日就會下旨任命他為鎮西将軍。”
文瑾面露思索,張季此人她知道,乃是陛下的心腹将領,出自衛國公府,乃如今的衛國公張伯之弟,從太祖時起,衛國公府便一直是堅定的保皇黨。
延和三十七年,先帝冊立如今的陛下為太子,并為東宮選派屬官,時年二十歲的張季便是其中之一,當時東宮屬官并無品級,他也隻是管着東宮守衛。
延和四十年,張季任禁衛軍統領①,戍衛皇宮四門。
元熙元年“四王夜宴”時,張季率禁衛軍抵擋亂軍而護駕有功,被擢升為京都左護軍統領。
元熙三年任平西将軍,至大祁西陲領鎮西軍副将之職,協助鎮西将軍抵禦羌人。
将張季此人的履曆在腦海裡過了一遍,文瑾不免想得深了些,似猶豫似歉意道:“陛下他……不願讓你領軍了嗎?”
宋恒拿着浴巾的手一頓,不由得擡眼看她,安撫一笑:“想哪兒去了,隻是正常輪防,近半年來羌人攻勢漸漸疲軟,應是無力再起大戰,不出兩月定會遣使求和,接下來隻需駐防便可,若是如此,我還留在西陲做什麼?大祁人才濟濟,難道連個駐防将軍都挑不出來?”
文瑾輕呼口氣,暗歎自己想多了,但仍是睨他一眼,不願坦率承認:“我這是為了誰?還不是怕某人壯志難酬心生郁郁?”
“你啊你,”宋恒帶着水珠的手虛點了她一下,又是縱容又是無奈道,“好吧,是我的錯,沒能領會夫人一片關切之意,該罰該罰!”
文瑾見他要起身了,便走向一旁拿了備好的幹淨亵衣放到浴桶邊觸手可及之處,接着又轉身去拿中衣。
宋恒擦掉水珠,拿了亵衣亵褲穿好,正要系衣帶呢,中衣就被遞到了面前,隻好先接過來穿上,再去系亵衣衣帶。
“陛下口谕,讓你和元元與我們明早一起進宮,晚間宮中賜宴,朝中從三品以上在京官員皆要入宴。”
“從三品以上?”文瑾念叨了一句,眸光一閃,眼底流露出幾分抗拒。
宋恒略微低頭望着她,自然看到了她這神色,心底不免歎息一聲,可當文瑾要擡眼時,他又立刻将目光轉向腰間的衣帶,仿佛一直在專心系衣帶,并不曾看過她。
“既然陛下說了明日早晨入宮,晚間還要賜宴,怕是到晚間宮宴結束才能出宮,那可得多備些東西。”文瑾心裡羅列起要準備的東西,首當其沖的就是衣服,早晨入宮穿的和晚上入宴穿的必然是不同的,此外還得預備替換的,這般一算至少要帶上三四套才行。
“稍後命人準備便是。”宋恒作為男人,不大關心這些,反而說起之後的安排,“明日晚間回府歇息,後日一早去護國公府請安吧。”
“可要在公府住些日子?”文瑾并無異議,反而這般問道。
現任護國公宋文遠,今年五十七歲,乃是宋恒的父親,如今他回京了,自然要去國公府請安的。
“請安時再看吧,若是元元願意,那就住上一段日子。”宋恒沒有立刻決定,而是顧念着女兒的意願。
護國公府可沒有長公主府這麼自在,他的父親雖健在,但國公府如今當家的是他的嫡長兄,府中還有一位庶弟,他這一代人倒是不多,可下一代的侄子侄女卻不少,嫡長兄三子兩女,庶弟兩子,還有在外為官的嫡次兄的兩子一女,若再加上他的一兒一女,那就是12個孩子,年齡參差不齊的,他的閨女比不了其他11個健康壯實,萬一住在一處被欺負了怎麼辦?
比起宋恒的擔憂,文瑾倒是比較傾向于小住:“其實回公府住些日子也好,這幾年元元常年養病,如今大好了,能有幾個玩伴也不錯。”
為人父母的,總是為子女考慮良多,眼看着女兒過了十歲,身子也漸漸好了,文瑾便想到了兒女未來的婚事,兒子她不怎麼擔心,以他們的家世和兒子的品貌,自有不少貴女相配,但女兒就要多費心了。
她是皇家公主,與驸馬宋恒又是年幼相識、兩情相悅,自成親以來當然過得舒心,可女兒與她不同,縱然有郡主封爵,卻未必能尋到一良人,日後說不得還要應付妾室之流,而自家女兒因體弱之故,一直閉門養身,成長的環境到底太過單純了。
所以,文瑾覺得在國公府住上一段日子,讓女兒以堂姐妹間争長短練練手也不錯。
宋恒聞言也想到了女兒家的交際往來上,他想了想,還是道:“先問問元元再說,若是她不願,那便罷了。”
女兒生來體弱,險些養不活,宋恒自然疼惜得緊,更不舍得逆了她的意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