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蘅幾欲溺死于這般溫柔之中,他睜開眼,眼底被池内熱氣熏得發紅,楚楚可憐,像被欺負狠了一般。
濕漉漉的眼睛睜大着,一點點描摹着眼前人的輪廓,被魔君身份蓋住的那些少年稚氣與漂泊無依的不安感全都跑了出來。
曾幾何時,他于血月宮殿上高座,俯視階下屬于自己的潛衛,也會感歎恍如隔世。
普通的身為演員而蹉跎的那一生早已遠離,初來乍到、漂泊無依的一顆靈魂也慢慢找到歸處,他被許多條圍在自身周圍的細線牢牢栓在地面,不想逃脫也無法逃脫。
友情的細線多而雜亂,一股腦地将楚蘅拉住,在血月宮的那幾年裡,他從來不是孤身一人。
而今,楚蘅反手回牽住晏空青的手,數着他的手指,找回身上最不可缺少的那條線,語氣輕松,“别看了,一點都不疼。”
晏空青仍舊用拇指貼于楚蘅左手掌心的那條橫疤,反複摩挲,肉眼可見的不痛快。
“好了,真的很癢啊。”楚蘅笑出聲來,抽出手,整個人猛地跳在晏空青身上。他埋在晏空青肩膀處,“其實疤痕可以消除,疼痛也能消減,是我不願。我想記住這些傷,是它陪着我站在魔界最高處,俯瞰衆人,這是我的來路。”
就和從前楚蘅拼命演戲,鍛煉演技從而拿下演員的那些獎一樣,留下這些傷痕,也不為别人,隻為自己。
“世上會有我的傳言,他們一想到楚蘅,就會想到堕天台上連戰十人,威風凜凜啊。是不是?”
晏空青托住楚蘅,沉默不言。
“就像做完後我沒讓你用靈力止痛一樣,我很想留住這些感受,證明我在活着,你也還是我的。”楚蘅低聲說道,“你身上也有很多傷,你也有快死的時候,怎麼我就不能和你一樣?這不公平。”
晏空青皺着眉,“我不在乎身上這些傷。”
楚蘅擡頭盯着晏空青,歎了口氣,“我也不在乎,你是把我當小孩子嗎?”
晏空青眉頭松了又皺起,眼底的情緒被發尾滾落的水滴砸開,暈出一道道柔波,一道心疼,一道懊惱。他緊緊摟住楚蘅,暗自下了決心。
推翻父神不可再拖,弑心蠱不可不除,樁樁件件都必須提上日程,他必須将一切安排妥當,越快越好。
“晏空青,說話。”
“喜歡阿蘅。”
“誰讓你說這個了?我也喜歡你。”楚蘅臉一熱,心裡的怒氣也随之熄滅,“算了,有點冷,你抱我穿衣服去。師父也拖不了很久,還有正事要辦。”
晏空青嗯了一聲,從池内走出,走了沒多久,他忽然開口,“沒有将你當成小孩,隻是覺得心疼,你痛的時候我不能感同身受,讓你孤身一人。”
楚蘅沉吟許久,歪着頭,“那下回如果我痛,你就抱抱我吧。”
晏空青眉眼間一股憐惜,他勾着楚蘅的下巴,輕輕捏了幾下,“随時可以。”
原先的衣袍全被打濕,晏空青剛要施法,就被楚蘅制止。
楚蘅嘴角一勾,壞心思一個接着一個。
如今身在神界,處于父神眼皮底下,處處受制,逆反之心偏生。楚蘅又一貫擅長演戲,在父神底下暗度陳倉,隻一想到這種可能,他都控制不住地頭皮發麻。
晏空青無奈笑着,沒想過拒絕,隻拿了些衣裳過來供楚蘅選擇。
這幾年的楚蘅并未疏于修煉,身量同晏空青差不太多,穿着晏空青的衣裳還算合身。他從晏空青一水的同色衣裳裡挑了個銀白色勁裝。
“般配。”楚蘅看着鏡子裡的兩人,滿心歡喜,也沒忘了正事,同晏空青馬不停蹄往忘川趕去。
上回說到母蠱的蹤迹在跨過忘川後便消失不見,恐是對面察覺,故而主動切斷聯系。不過最近烏元又傳來消息,說是重新捕捉到母蠱的方位,而此時它正巧位于忘川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