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驚寒走進門内,門縫間透露出的一線光華便陡然映照成了滿室明亮。
這間書房空間很大,桌椅在内,外頭窗邊靠着一把長長的軟椅,矮幾上還擺着一瓶紅酒,旁邊散布着幾個玻璃杯,其中一個還存着酒漬,顯然被人用過。
許是将要出門,青年穿了一身潇灑騎裝,就坐在軟椅的扶手上。
領口松散,黑發微亂,巴掌寬的皮腰帶勒出細窄的腰身,兩條長腿随意垂着,一隻馬靴踩在腳凳上,手裡的馬鞭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擊着,發出沉悶的輕響。
窗外打來的薄光籠在他昳麗的眉眼上,長眉鋒利,桃花眼半合,是一副張揚淩厲的長相,一看便不好相與。
他聽見動靜,放下手裡的拜帖,懶洋洋地揚眉看過來,視線不加掩飾,從上至下将顧驚寒看了個遍,末了,眼裡光華流轉,輕笑了聲,饒有興緻道:“顧驚寒?你說我們有婚約,你要嫁給我?”
顧驚寒将婚書拿出來,“容少可以看看。”
容斐眉頭一壓,接過來掃了眼,笑道:“真假無所謂,送上門的美人兒可沒有往外推的道理。隻要你願意嫁進來跟我将來的姨太太們姐姐妹妹的稱呼,我是不介意的。”
顧驚寒對上容斐一雙挑釁意味十足的眼,突然伸手,一指點在容斐下唇上,在對方反應過來前輕輕一滑,如片羽驚鴻,留下一點微涼的溫度,便收了回去。
一點細小的血色凝在指腹上,顧驚寒将那根手指在鼻尖嗅了嗅,神色淡漠道:“你元陽未洩,連女子的手都沒摸過。”
“放什麼狗屁!”
容斐的臉上飛快地閃過一抹尴尬惱怒的情緒,他的雙唇被那一下取血的輕劃引出層豔色的紅,抿出一道不悅的弧度,冷笑道,“顧驚寒,别以為你長得好看我就不敢打你……”
顧驚寒舔了舔那血點,打斷他:“味道錯不了。”
容斐看着顧驚寒的動作,恍惚間有種那舌尖是舔在他唇上的錯覺,令他心頭無端起了道火,手裡馬鞭一揚就要抽過去。
顧驚寒反應極快,一把扣住容斐手腕,微一俯身,将人半壓在椅背上。
行動間,一股極淡的魅惑暗香從容斐的衣領内幽幽透出,顧驚寒眸光微凝,扯開容斐的衣領,埋首頸間深深嗅了一口,輕聲道:“真騷。”
容斐渾身一僵,再也裝不下去了,擡膝便撞:“滾你娘的!老子斃了你信不信!”
顧驚寒未蔔先知般率先出手,将容斐的反抗壓了下去,皺眉道:“别鬧。你昨天去過哪兒?你身上的狐狸精氣味很重,丢了陽氣,于你體質不好。”
“我去過哪兒關你屁事!放開!”
溫熱的氣息伴着些許獨特的冷香撫在耳畔,容斐半邊身子都要炸了。他力量不小,仗都打過幾場,竟然會被人這麼輕易壓制住,這種感覺真是讓人挫敗難堪。
“好。”
顧驚寒端詳了容斐片刻,答應了。
容斐有點意外,在顧驚寒松手的刹那,他正要揮拳開揍,卻見顧驚寒不知從何處掏出一張黃符,在容斐的拳頭碰到他鼻尖前,啪地一下貼到了容斐的臉上。
四肢陡然脫了力,虛軟地癱了下來。
顧驚寒早有準備,順勢摟住容斐的腰,将人放到軟椅上,面對容斐恨不得咬死他的眼神,淡定道:“容少要是坐不穩,可以靠着我。”
容斐胸口劇烈起伏着,一口老血就想噴顧驚寒一臉。但一張黃符抽幹了他的力氣,這種怪事,由不得他不相信面前這位顧大少的詭異。
将信将疑的目光投注在顧驚寒身上,容斐緩了兩口氣,冷着臉道:“我受了點傷,這幾日一直在家裡養傷,沒出過門。”
顧驚寒注視容斐片刻,将那張黃符拿了下來,在指間輕輕一撚。
黃符陡然炸成飛灰,虛虛覆在顧驚寒手心裡。
容斐目光一凝,就見顧驚寒拿起他的一隻手,掌心相對,十指相扣,握了上去。
指縫被另一種溫度穿透,絞纏,那雙沉黑幽深的眼專注地望着他,容斐隻覺腦中嗡地一聲,跟中了邪一樣,視線不自覺移到了顧驚寒淡色的唇瓣上,喉嚨微幹,很有湊上去舔上一舔的欲望。
“好了。”
顧驚寒抽回手,起身道,“半分鐘後你的力氣會恢複。婚事若是你沒有意見,便與容家主和夫人商議好,下個月初八是黃道吉日……容少?你臉有些紅……”
“滾!”容斐一時胸悶氣短,覺着自己這一顆色心真他娘的是不争氣。
牙根咬了又咬,容斐冷靜下來,死死盯着顧驚寒的側臉,眉眼一彎,笑起來,“那好……下月初八,顧大少備好了嫁衣,等本少爺登門求娶吧。”
顧驚寒得了想要的答複,神色不變,微微颔首,潇灑走了。
出了容家,沒人追上來。
容少爺的嚣張與暴脾氣都是很知分寸的,當然,也或許是在日後等着回報給他。
閑散地邁着步子,顧驚寒慢慢擡起那根撫過容斐下唇的手指,在鼻前輕嗅了會兒。
仿佛是在聞賞一朵如何驚豔的名花般,他垂眸斂目,一向冷凝的神色層層剝落,竟然顯出一分溫柔的愉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