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辰忙安慰她說,“義肢已試好了,這幾天就能送來。”
雲舒寒這才知他已先到研究所報道,問他為什麼不先來找她,陸辰嗫嚅着說,他那樣子實在吓人,怕吓着她。
那時他剛從大山裡“走”出來,蓬頭垢面、渾身髒污,拄着一根破木棍,沿路打聽去省城的方向。
人們被他的樣子吓壞了,遠遠地躲開。有好心人大着膽子給他丢了幾塊錢,他望着被風吹跑的紙币哭笑不得。
後來他站在縣城火車站的大屏幕前,看着早些時候媒體采訪雲舒寒的視頻,眼淚“嘩”的一下掉下來,他太想她了!他恨不得插上翅膀立刻飛向她!
但他同時也在玻璃門前看見邋遢頹廢的自己,他不能讓她看到他這般模樣。
他憑着記憶撥通了研究所的電話。
回憶剛進行到這裡,餘阿嬢采購回來了,她看見陸辰坐在眼前,确認了又确認,然後像抱着失而複得的親兒子般嚎啕大哭。
這一哭,把雲舒寒的眼淚又勾了出來,陸辰伸手替她擦淚,從悲痛的表情中擠出一絲笑安慰她别哭。
幫工們也在旁勸,“回來是喜事,應該笑。”
“對對,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你們的福氣在後頭呢!”
大家勸說了一陣,三人的情緒漸漸平靜,餘阿嬢擦幹淚,笑着說,“對,這是喜事,應該好好慶祝一下。今天不營業了,咱們好好吃上一頓。”說着,她讓人把院門關了,招呼幫廚們把看家本領拿出來,今天不醉不歸!
大夥喜氣洋洋湧向廚房,隻剩陸辰和雲舒寒面對面坐着。
陸辰拉着她的手忐忑不安問,“我這樣子,你會嫌棄我嗎?”
“怎麼會?!”雲舒寒瞪着驚訝的眼睛看向他,對她來說,他能活着已是上天最大的恩賜了!
“是啊!”陸辰感歎道。比起文鳴,他實在幸運太多。
***
那天陸辰和文鳴分别後,便一頭紮進茂密的森林裡。他拿着望遠鏡觀鳥時,也看見了一直尾随他而來的方正強。
方正強在亞特裡剛建立起的團隊被他一窩端掉,新舊仇恨加一起分外眼紅,看見陸辰二話不說直接沖上來就打。
搏鬥中,方正強的槍被陸辰踢翻在地,他想去撿槍時,陸辰躍身撲了上去,手機此時掉落在地。陸辰和方正強扭打在一起,回身壓着了手機按鍵,或許是天意,手機自動撥通了文鳴的号碼。
文鳴趕到時,陸辰和方正強已扭打到懸崖邊。
陸辰拿着方正強的槍指着方威脅說,“再不後退信不信我一槍崩了你!”
方正強才不怕,他料他不敢。他步步上前,面目猙獰吼道,“今天一定得有個了斷!”
文鳴就在這時繞到方正強背後反勾住他的脖子将他撂倒在地,可他哪裡是他對手,不出兩招就被方正強反壓在地。
陸辰撲上去,三人扭打成團,混戰中,槍被方正強奪了去。
陸辰沖文鳴大喊,“快走!”
文鳴見陸辰落了下風,倔強回應,“不走,你對我有恩,我不能見死不救。”
此時,方正強掙脫陸辰束縛,起身拿槍對着文鳴,直逼他退到崖邊,文鳴手足無措,還沒來得及看陸辰一眼,就被爆了頭。
回憶到這時,陸辰已泣不成聲。
雲舒寒摟着他的肩,無聲流淚,“你對文鳴有多大的恩,以緻于他會舍命救你?”
“根本算不上有恩。”陸辰回憶說,“他學東西慢,業務能力稍微差點,剛到所裡時犯了錯差點被辭退,我幫他說了話,他記了一輩子。”
雲舒寒感慨道,“我們也會記他一輩子。”
到了夜裡,雲舒寒拿了套幹淨的睡衣讓陸辰換下,由此看到他前胸後背橫七豎八滿是傷痕。這令人觸目驚心的傷口,讓雲舒寒心顫了又顫,啞着嗓子問他到底經曆了什麼。
陸辰趕緊穿好衣服,故作輕松之态說,落在崖底的他遇見了好心的農戶,那家人不僅救了他,還将他送出深山。
其實,陸辰求生之路并不順利。
摔下山崖後雖然被人救治,但腿保不住了;全身大面積的骨折疼得他死去活來,内髒也不同程度受到損害;在縣醫院治療了一半,救他的那家人因付不起醫藥費将他送回家中養傷。
那時他每日昏睡的時間比清醒多,每次覺得自己快不行時,是夢中雲舒寒的哭聲将他喚醒的。他抱着要和她相見的信念一次次闖過鬼門關。
等他意識稍微清醒時,才知道自己身處大山之中與世隔絕的農戶家中。這裡沒有電視和網絡,甚至電燈都不是家家普及。數量不多、分散而居的村民過着幾近原始的生活。
他硬是靠着無比堅韌的意志和無數不知名的草藥生生熬了下來。
等他能下地走路時,那家人趕着牛車将他送到村口,又托路過的好心司機将他捎到鎮火車站。
陸辰在那裡看到了雲舒寒的采訪,因身體疼痛一直處于渾渾噩噩的他突然有了想見她的強烈沖動……
雲舒寒枕着他的胸口,想象着他訴說的這些經曆,一夜無眠。
陸辰回來後的每個夜晚雲舒寒都很怕,怕她睜眼醒來他就不見了。這時陸辰會心疼地哄她入睡,她有時半夜驚醒,他會緊抱着她不停輕聲安撫,每天清晨會确保她睜開第一眼就能看見自己。
慢慢地,雲舒寒的不安和焦慮被他溫柔撫平了。
心安定下來的雲舒寒某天向他嗔怪道,“咱們說好一起面對危險的,你說話不算數,丢下了我,差點失去了我,看你以後還敢不敢說話不算數!”
陸辰摟着她,微笑道,“這不能怪我,是你先騙我的。”
“我哪有?”
“那年,是誰可憐兮兮站在房間門口對我說:‘我要是回去,就被逼着嫁人了?’”
雲舒寒想起在臨福縣賓館,她求他帶自己去亞特裡雨林時随口撒的謊,噗哧一笑,“這你還記得?”她别有深意看着他,“你那時那麼堅定拒絕帶我走,後來又莫名其妙同意了,是不是那時就喜歡上我了?”
他将她攬入懷中,笑着問,“你說呢?”
此時,清晨的第一縷陽光從山頂升起,天空頓時明亮起來。
兩人相擁着望着初升的太陽。陸辰對雲舒寒說,“相信我,以後我們會有無數個美好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