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艾琪愕然看她,女醫者認真看着她的眼睛,朝她點了點頭,有不舍,有信任,有欣慰,也有擔憂。
艾琪堅定而溫柔的将懷中的小小人兒抱緊。轉身打開房間窗戶,在二人的驚呼聲中毫不猶豫的跳下去。
窗外白色飛影掠過,劃出一道若有似無的弧線,在地面留下來不及捕捉的剪影。
………………
等羅的情緒稍微平緩一些,艾琪摟着拉米和羅,揮舞着翅膀隐入空中朝着醫院飛去。
艾琪故意将外袍耷拉下,完完全全遮蓋住羅的視野,隻因底下是地獄,她甚至不敢讓羅知道,數不清的昔日熟人的屍體就躺倒在她前來的路上,其中包括教會的修女和其他羅的玩伴。
戰火燒遍城鎮每一個角落,醫院被火焰點燃,升騰的濃煙讓艾琪不得不降落,幸而她和特拉法爾加醫生約好的地點暫且還未被烈焰吞噬。
艾琪卻未在冷庫找到他們的蹤迹,反而是在急診通道上發現倒在血泊之中的熟悉身影。
“爸爸!媽媽!”羅撲倒在兩人身上,哭得撕心裂肺。
不應該,艾琪不敢上前,他們明明跟她說過,冷庫之下還有個絕對安全的暗道,眼神掃過破碎一地的急救用品,艾琪心下一顫,她隻是不願承認,結局從他們把拉米交給她那時候起就注定了。
他們是最神聖的白衣天使,醫生的天職讓他們無法抛棄整座醫院的病患苟且求生,這件事從一開始就沒有完美解法。
“羅……”聲音細微如絲,羅止住嚎哭,顫抖着手緊緊抓住母親的手,臉上的淚水還在止不住的流,“媽媽,是我,我回來了……”
就在這時,平穩的腳步聲哒哒朝着這邊過來,“這邊還有活人!”
艾琪紅着眼眶,将熟睡的拉米輕輕放在他們身邊,轉身獨自朝急救通道外走去。
“羅,最後好好跟母親告個别吧。”她的聲音哽咽,一語雙關,“别回頭。”
如果可以,她并不想在羅面前動手,但壓抑久了,她正需要一個宣洩口,不能哭出來的眼淚,就讓别人的鮮血來代替吧,她不允許任何人破壞羅跟母親最後的告别。
無須再在掩飾自己的能力,艾琪戰力全開,不用任何防護,根本沒有人能傷得了她,前來清場的大兵很快就都被她撂倒,更多被吸引趕來支援的士兵也相繼倒下。
很快,艾琪就感到疲憊,完全憑借肢體記憶在厮殺,腦海有聲音在告訴她:該停手了。她攥緊拳頭,微微發抖,以她的能力,或許能為羅殺出一條血路,但這又有什麼用的,那隻會将羅推入更危險的境地,不如冷靜下來想想,下一步該怎麼走。
趁着下一批支援的人還未補位,艾琪重新來到羅的身邊,特拉法爾加夫人已經阖上雙眼,停止了呼吸,羅依舊緊緊握着她的手,沉默的流着淚。
“我們該走了……離開這個城鎮,給拉米一個活下去的機會。”
天空是她的主場,抱着沉睡的拉米和沉默的羅,毫無阻攔就穿越了邊境線。
可笑的是,先前各種方式阻攔艾琪離開弗雷凡斯的迷霧,這一次非常大方的放她離開了。
艾琪無語到失笑,心裡明白,大抵是因為一切都成定局,沒有給她改變的空間了:無論是弗雷凡斯的覆滅,亦或是特拉法爾加夫婦的死亡,以及…拉米的終局。
所有的努力在結果面前都隻不過是徒勞無功。
但她總得給羅一個活下去的動力。哪怕是「仇恨」的種子。
她想不明白,『規則』将她送來,為何又不賦予她任何去改變的能力和機會,隻能眼睜睜的看着悲劇發生,這種無力感和絕望感,就宛如靈魂被一刀刀淩遲般,痛徹心扉。
身為旁觀者的她尚且如此,作為幸存者的羅,眼睜睜的最親最愛的人一個個死去,遭受的又該是怎樣一番誅心之痛,無怪乎羅的人格會就此扭曲。
再耐心點吧,艾琪,她自我安慰着。相信一切安排自有緣故,或許時間會給她答案,堅強起來,現在羅還需要你。
……………
他們在港口城鎮落腳,艾琪的當務之急,是找個安穩地歇腳,為拉米求醫,一邊修複羅的心理創傷。
靠藏在血海屍山中逃出邊境線的經曆很難想象,也更難想象,羅一個孩子要如何頂住行将崩潰的絕望情緒,從地獄難度的逃亡中生存?
慶幸,她留下來了,在河谷迷霧将她帶回之前,她會是羅的守護者,将所有負面情緒歸于己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