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襲白裙沾滿鮮血,臉色蒼白但依舊笑眼彎彎,喚他名字的時候,語氣虛弱但依舊溫柔。這是蘭斯對母親最後的印象。
十一年前,同一天。
一路疾奔回家的洛特·蘭斯,在推開自己家們的一瞬間,面對的就是躺了一地、生死不明的熟人們——全都是他父親所在的魔術團的成員們。
而他的媽媽,一襲白裙被鮮血染紅,整個人亦是躺在血泊之中。
“媽媽,”少年第一反應便是奔向自己的母親。
“是蘭斯啊,”浴血的女人艱難的睜開了眼睛,虛弱的擡起手撫上少年的臉頰,“這個時候還能見你一面,真好。”
在他不在的時候,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少年很想這樣問,經曆的變故太多,有些事情他已經無暇顧及,妹妹的事情正沉甸甸的壓在他的心口,眼前這一幕已經讓他陷入混亂。
“媽媽,我怎麼辦,我該怎麼辦啊……”蘭斯緊緊抱住母親,絕望的低聲哀切,聲音顫抖。
“我的蘭斯是全世界最棒的哥哥呀,”女人啞着嗓子,艱難的說着,“一定可以照顧好自己和妹妹的,對吧……”
“不,”蘭斯噙着淚搖了搖頭,在這個時候,他怎麼忍心說出來,就在剛剛他已經被妹妹給弄丢了。
顫顫巍巍的擡手,将蘭斯眼角的淚水拭去,女人嘴角努力上揚,露出一個釋然的笑,艱難的從身上掏出一個信封,交給了蘭斯,“對不起,本來可以一起離開的。”
信封中是三張離開這座島的船票。
原本她都計劃好了,這也是她這輩子做的最惡毒的決定,就當是一個了結:她打算親手把丈夫最珍視的魔術團,連同那個隐匿的殺人犯一起,一把火全部送到另一個世界陪他;而她,帶着一雙兒女從此消失于這座島。
“不過這樣也好,”她咳出一口血,聲音斷斷續續,“有我過去陪他,你們爸爸,在另一個世界,就不會孤單了……”
在她計劃之外,總有些人做賊心虛,心中有鬼,尤其對她這個“受害者”家屬更是充滿戒備,沒有喝下她精心準備的“告别酒”,雖說逃過一劫但同時也暴露了自己,當對方露出真面目,嘲諷的袒露僅僅是“因妒生恨”的一刻,怒火完全将她的理智燒得精光,她所想的,是就算同歸于盡她也要拉着對方一起下地獄。
她是這麼想的,也是這麼做的。
理智回籠的時候,一切都已經晚了,混亂之中,她用尖刀結束了對方,作為代價,她身上的緻命傷更多。
“真的很抱歉,我們一定是,世界上最糟糕的父母,才會丢下你們兄妹……”意識漸漸模糊,作為母親,她最後留給孩子的話是:“蘭斯,帶着菲菲,永遠的離開這裡,忘記一切,自由的活下去。”
已經來不及了……少年哽咽的點頭,這個承諾太過沉重,需要他背負一生去完成。
三張船票,最終卻隻有一個人上了船,洛特·蘭斯從此孑然一身。往後十年,他一直都在尋找,終此一生,與洛特·伊莎菲有關的一切成為了他最深的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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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波地群島。
銀發少女痛苦的捂住胸口,精緻的五官因為内心抑制不住的痛楚皺在一起,腦袋要炸裂了,心髒也是被一雙手緊緊攥着反複撕扯。
好沉重,好想逃離啊……整個人就像是掉進了無底的黑暗深淵一般,視線漸漸模糊,這世間一切色彩正在褪去。
就是因為過去如此的痛苦,才會被封閉,現在你知道了,還要再一次選擇自我蒙蔽嗎?
再一次被“過去”打敗…真的可以嗎?
還差一點點,要全部都回想起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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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段結局都不怎麼美好的回憶同時在腦海裡撕扯,童稚的身軀被圈禁在狹小的木質牢籠裡,飄洋過海,不見天日。
肮髒、破敗、淩亂。這是“她”對這個世界的初記憶。
但是這一切都無所謂,靈魂沒有了生氣,活着的□□不過是木偶。
不知又經過了多少的周折,“她”被帶到了一個有着銀色長發的年輕女人面前。
毫無緣由的,她天然被眼前的漂亮女人溫和的氣場所吸引。
“美洛蒂小姐,前陣子我們劫掠了人販的運輸船,其他的孩子被解救後都被安排送回父母身邊了,唯獨這個孩子既不理人,也不說話,完全就是封閉了自己,我們隻能把她送到你這裡來了。”
“讓我看看,”銀發女人這麼說着,蹲下身子用透亮的眼神與她對視,爾後,她抿着嘴輕輕的笑了,“是個很可愛的小公主呢。”
美洛蒂小姐的笑,幹淨純粹,似乎有治愈人心的能力。
“這位小公主,能告訴我你的名字了嗎?”
不管先前被怎麼詢問都保持着沉默的女孩,這一次竟然脫口而出的回答了她:“艾杞。”
“Aech……”美洛蒂把這個名字放在嘴邊反複念了幾遍,又一次笑了,“艾琪,‘天賜的禮物’,真是個可愛的名字。”
千屢陽光驅散了雲層,午後變得悠長且溫暖。
從這一天起,她便被賦予了“艾琪”這個名字,并且跟在了這位被稱為“美洛蒂小姐”的年輕女人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