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艾琪是在想他請教廚藝,希爾擡頭看她,眼裡是驚喜又興奮的光芒。他一點一點的将他的細節跟艾琪娓娓道來。
艾琪認真聽着,完全沒有因為對方是個小孩子而敷衍輕視,她的嘴角始終保持上揚,這個孩子,跟她老家那群隻會說大話的小鬼頭不一樣,很純粹的熱衷于廚藝,并且為之付出努力,但是都很可愛就是了。
有夢想的人,心中有銀河,眼裡有星星。
“這麼說來就是,炒飯的飯是用花生泡過的水煮的,收尾鹽用的是廚師島特産的鹽之花。”艾琪總結道。
“嗯嗯。”希爾點頭,在艾琪的盯視下逐漸臉紅,“其實我還有很多的小秘訣的。”
“都是自己探索的嗎?希爾果然是個小天才。”艾琪依舊笑眯眯的,黃昏的風襲來,溫度正相宜,她惬意的放松自己,就這樣坐在河邊,跟十歲的小孩開始了漫無目的的各種閑聊。
被遺忘在身後的羅:“……”
所以他為什麼要理會這種白癡,還自以為,貧民窟的存在,會動搖她對這個美好世界的認知,是他多慮了。
什麼體面表象之下見不得人的真實,什麼階級統治下貧民的苟延殘喘。她隻會看到她想要看到的,就算把她放到黑暗肆意生長的穢土之上,她也會在上面尋找盛開的花吧。
像這樣的人……像這樣的傻瓜……科拉松先生,她和你果然很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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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别了希爾,艾琪和羅一同往旅店的方向回去。
她的目光依舊在破落房舍之間停留,但是沒有了來時的幹勁,一路緘默不言。
沒了她的念念叨叨,羅反而感覺不習慣了。
就在他想着要不要自己先開口的時候,她突然停下了腳步。
“你怎麼了?”羅問。
“船長,”她語帶哽咽,“你看這片天空,會不會覺得少了點什麼?”
羅聞言,擡頭望了望天,此時日已銜山,一輪殘陽要下不下的墜在天邊,晚霞滿天,落日熔金。
她的眼眶通紅,海藍色的眸裡印照着火紅的夕陽,“船長,很久以前,我就在曆史書上看到過廚師王國的介紹。”
“書上說,廚師王國的住民對美食有着極緻追求,他們信仰‘美食是溝通世界的橋梁’,對美食的熱愛滲透生命,同時,這個王國人人善廚,他們把最簡單、最幹淨的顔色穿在身上,追求火熱的溫度。據說,再邪惡的海賊,隻要踏上這塊土地,就一定會被他們的純粹所感動。如果有廚師可以路過,那麼他是幸運的,因為這裡是廚師的天堂。”
她的手指遙遙指着那一片天,“可是你看,這個島的天空,沒有一點的煙火。”
太過于幹淨,以緻于一路走來,她都覺得景色違和。
如果是在楓草村,這個時候的她,能看到的場景應該是這樣的,炊煙袅袅,戶戶菜香,瘋玩的皮孩子互相道别各自歸家,下工的工人三五成群,家裡有人等着的便歸家,孤家寡人的則結伴到飯店喝酒吃肉,日子簡單但是惬意舒心。
“傍晚,竈屋炊事,不應該是這樣嗎?更何況,這裡還是貧民窟……”
羅眯眼看着她,難得她還知道貧民窟的概念。
剛剛與希爾的對話還在她的腦海裡徘徊。一開始是閑聊,聊着聊着,艾琪就覺得不太對勁了。
“誰她媽能想到,所謂的廚師王國,居然有什麼狗屁的‘禁廚令’!”都逼得溫柔小姐開始說髒話了,看來是被氣的不輕。
民衆不被允許擁有家庭廚房,沒有廚師從業資格的人禁止下廚。隻有參加了考試,拿到了相應等級的人,才有踏入廚房的資格,甚至連廚房的等級,也都有所謂的定級标準。
更荒唐的是,在成為了“廚師”之後,也隻能在被規劃好的“既定範圍”内做既定的菜式,以營業的方式将菜呈出來,然後再交納賦稅。
這也是入島之後,她看到的每一家餐廳都如同複制粘貼一般的原因。
把“做飯”這種小确幸,強行拉入這種病态的制度桎梏之中,還真不是一般的國家能做到的。
更别說,明晃晃的把“禁廚”寫成“國王令”昭告全國。
艾琪聽到這裡的時候,心裡隻有一個念頭:這個國家的國王,是用屁股在發政令嗎?
就這樣的?這個國家的人民也都接受了?
絕了。
料理應該是有情感、有溫度的。就算是一碗最簡單的米飯,隻要用心烹煮,也能傳遞出細微但是蓬勃的情感。
僅僅從形而上去定義“廚師”的廚師島,根本就不配被稱之為“廚師的天堂”,相反,這裡應該是“廚師的地獄。”
最後的一點夕陽落了山,夜晚,降臨了。
艾琪看着羅,一臉洩氣,“船長,我真的好生氣啊……”
“但是,我又不知道該怎麼樣才能發洩出來。”
她洩氣的樣子,倒是很少見。羅這樣想着,他提起她的後衣領,拎着她往前走。“心情不好的話就跟我走吧,天黑了,正适合去一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