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娟跟孩子掰扯事情的時候田婆子就安靜看着,等到黃娟不哭了,謝九九也把事情差不多都說明白了,田婆子才把裴元的要求明明白白攤開來說清楚。
裴元提的要求并不過分,謝九九都沒問親娘的意思就點頭答應下來。田婆子再去看黃娟的臉色,也比之前好了少許。
裴雨伯家那點事,縣城裡不少人知道。當時裴雨伯病得重了的時候,大家夥還都說裴雨伯看着放浪形骸但其實心裡明白得很。
死攥着一個總旗的武職不放,裴家就不會管他。家裡沒個能擔事的人管着,家裡的下人長工再本分,一睜眼過的也是操心的日子。
用一個武職換了裴元回來,臨終前好歹過了一段有人管有人伺候的舒心日子。現在裴元給他守完孝還願意帶着牌位入贅,倒是個講道義的人。
很多時候挑揀婚事親家,最要緊的都不是家世而是門風。自家的情況好人家不會讓兒子上門做女婿,裴元這樣的出身也談不上什麼門第講究。
那麼他這個人有沒有道義講不講人情就凸顯得格外重要,年輕的夫妻成親以後好過那一陣子,再往後能過的和順很多時候就得看良心了。
裴元是一個連死人都不想欺負的人,跟這樣的人相處即便不是事事都好,起碼心裡不害怕,真到了過不下去的那天,也走不了大樣子。
不過謝九九想的不是這些,裴元看似隻提了一個很好答應的條件,但越是這樣的人心中越是有丘壑,他是心裡裝的東西太多了,所以才沒打算跟自家細細掰扯。
可自己不一樣,自己要過的日子就是這些家常瑣事,他要是眼裡放不下這些,再是知書達理恐怕也是不行的,這人必須得自己見一見才行。
“婆婆,有些話總勞煩您在中間傳也麻煩,要不還是見一面吧。”
“這會兒就見?”
“婆婆不是說他字寫得好,書也讀得不錯。就說文濟打算跟他請教字上的功夫,您看行嗎。”
都是要招女婿的人了,親自挑一挑姑爺好似也不是什麼特别難接受的事情。田婆子隻猶豫了一小會兒便一拍大腿,“成啊,怎麼不成。”
這還沒說親事行不行,閨女就要把人叫到家裡來相看,黃娟在一旁聽得手直哆嗦,心裡卻知道這事自己是再攔不住了。
幹脆也不說話,擺擺手示意謝九九趕緊出去,那意思再明白不過:‘你想怎麼就怎麼,這閨女是管不了了。’
黃娟不情不願地點了頭,三日之後裴元便請了黃大舅作陪提着四樣點心瓜果、兩條大鯉魚兩隻肥鴨、一壇子酒,跟着田婆子一起上門來。
黃大舅身姿魁梧,走路大步流星的。對于外甥女想要招贅這件事,他是一萬個樂意。
外甥多像舅,在他看來家裡這麼多孩子就謝九九跟自己最像。隻要不是真把她惹急了,對誰都能先讓三分。其實骨子裡犟着很,脊梁骨邦邦硬,是個能扛事的。
這麼個姑娘,要是自家那姑爺還活着,别說一個裴元,就是縣丞主簿家的少爺等閑都配不上。可現在不是姑爺死了嘛,他走得輕巧利索,留下這一家子婦孺就難了。
這幾年黃大舅一直替外甥女私下尋摸着,不是這裡不行就是那裡不行。
家裡妻子每次都勸,九九也不是樣樣都好的姑娘,光是那脾氣硬得,就夠人喝一壺的,怎麼你還老想着給她找個樣樣都好的夫婿呢。
說是這麼說,等到大舅媽自己被人拜托想要跟謝家攀親,都不用跟黃大舅提她自己就先不樂意了。
知道是自家挑揀,更知道自家的孩子在家裡人眼中就沒有不好的地方,可改不了這個毛病有什麼辦法。
真就田婆子看中的這個裴元,瞧着還算順眼。
模樣好,讀書知禮不迂腐,這兩年衙門他除了幫着謄寫文書,還有好些賬面上的事他也願意跑腿幫忙。
黃大舅在戶房當差,負責整個縣裡的土地戶口和賦稅,每年光是把要交稅的田糧收上來,就不是個輕省的差事。
衙門裡吏員不夠,到了忙的時候裴元都會跟着去下面鄉鎮村上幫忙收糧。老百姓日子過得不容易,裴元也不像衙門裡有些老油條那樣,過一道手就非要截下個三瓜兩棗的。
不過他也不白忙活,他每次去村裡都要帶着曹勇和高義,他忙衙門裡的事,那兩人就忙着在村上收東西。
幹魚臘肉野兔野鴨、應季的菜蔬筍幹酸菜,有什麼收什麼。收回來現在巷子口停一停,相熟的人家有想買的可以先挑選,等街坊四鄰都買過了,再全部送去相熟的雜貨鋪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