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哥兒,今天忙不忙着出門,要是不忙婆婆跟你說個事,你看成不成。”
“成,怎麼不成,婆婆屋裡來坐。”
一條巷子裡住着的鄰居,又是長輩。話說到這份上了,就是有事也不能走啊。
“曹勇,去把過年前買的新茶煮上。”
田婆子除了保媒拉纖的本職工作,平時也替人做個中牽個線之類的,這幾年裴元好些寫狀子寫帖子的活兒都是她給找來的。
第一次來的時候田婆子心裡也沒底,裴家再落魄以前當家的好歹還是個總旗大人。都說武将不如文官金貴,在老百姓眼裡甭管什麼官,那都是老爺。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裴家的外室子身體裡流着的也是裴家的血脈,從小好吃好穿養大的少爺,怕是看不上這三瓜兩棗的。
誰知裴元真不是那等拿下眼看人的人,田婆婆第一次上門說這事就一口答應下來。當即就問清楚事情由來寫了一張狀子給田婆子,也不肯收錢。
隻說第一次替人寫狀子不知道合适不合适,先拿去用着。
要是能行,從下一次起就該怎麼收銀子怎麼收,田婆婆是在縣城街面上混迹幾十年的老人了,收了銀子兩人怎麼分按着規矩來便是。
讀書人,大多清高,縣城裡和鎮上能讀得起書一門心思往科舉上奔的人家,家境大多都還過得去。
人家那心思都撲在讀書上,黃白一物商賈一道那都不是正經事,不好多沾分心。就算有人想要賺錢補貼家裡,能給書鋪抄書就很不得了了。
就連給人做西席或是私塾先生的,也多是考試多年不中覺得沒希望的老童生和老秀才。隻有裴元不在意這些,隻要田婆子找了活計來,他都樂意接。
有時接的小活兒不過是幫人寫個送禮的帖子或是家信,報酬連幾個錢都用不着,通常就是拿一碗雞蛋或是一碗豆油,或像是紅棗果子之類的東西拿上些,再不然拿上一碗油渣也就行了。
東西拿到手田婆子給多少裴元就接多少,換不了錢,送到廚房去也算是個進項,積少成多的水媽媽都覺得這樣挺好。好些東西不用自己買,家裡總是沒斷過的。
前年裴元能去衙門裡幫着戶房當臨時文書多賺一份銀錢,也是田婆婆給牽線搭橋,就是瞧着這後生不計較又不窮要臉面,才敢把他介紹過去。
正因為如此,知道謝家要招上門女婿,田婆子第一個就想到裴元了。
“元哥兒,這話說出來我是不怕你惱的。
以後科舉考試能有個清白拿得出手的身份就夠了,沒人在意你是不是過繼來的。但成親成家遠不是那麼回事,考試是死的人是活的,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是,這個道理放到哪裡都沒錯。裴元點點頭,就自己這個情況人家稍微心疼閨女的,都不會把孩子嫁過來。
自己光是這親的過繼的身份都夠亂的,再說關氏如今還在府城自己住着,自己難道不管親娘?到時候又要操持這邊家裡又要管着關氏,沒人樂意的。
也有那奔着這三進的宅子就願意把女兒嫁過來的,裴元自己又不願意。
關氏被留在府城的時候已經記事懂事,家裡沒出事之前她也是讀書認字的。裴元三歲啟蒙,之後一路請先生教導讀書從未落下,這樣一個人心裡沒一點兒傲氣,那不純屬扯淡嘛。
“田婆婆,這幾年您處處照看我,有什麼好的掙錢的法子總先惦記着我這邊。今天有什麼話您盡管直說,便是不成,我與婆婆之間難道還會為了這事生嫌隙不成。”
“诶、诶。這話說得正是。”田婆婆一給人做媒就習慣了先說一大通話鋪墊鋪墊,卻忘了眼前這小子是個心思極通透的人。
“今天我去了謝家,謝家大姑娘想要招贅,我當時就想到了你。”
田婆婆今日去找謝九九就是想問問她,對招贅的女婿有什麼要求。謝九九對此積極得很,當即就拿了十兩銀子給田婆子。
“人家說了想要找個識文斷字,講得通道理,隻要心眼正為人處世圓滑厲害些不怕,對外刁鑽些也無妨,過日子吃了虧敢豁出去跟人拼命的女婿。”
難不難,其實挺難的,光是識文斷字還願意當上門女婿的人就不多。但這不有個裴元嘛,田婆婆這樣那樣把情況一說,謝九九就點頭讓田婆婆來問問裴元這邊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