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路對面的紅燈正在進入倒計時，數字随着一分一秒在不停的倒退，在黑夜裡格外醒目，每一幀的跳動都像是心髒在收縮。

斑馬線前僅有零零散散的幾輛車穿行，不管是輪胎碾過油柏路的聲音，行車發出的刺耳喇叭聲，還是街邊偶爾傳來的交談聲，一切在此刻都被虛焦，化為模糊的背景音。

28、27、26...

尹桑握緊了衣角，出來前精心熨帖的衣角被抓的皺起，心髒在胸腔裡瘋狂亂撞，他看向身側的人。

紅色刺眼的燈光倒映在餘風清眼裡，像是不停跳動的火焰，棱角分明的側臉在霓虹光裡顯得有些不近人情。

15、14、13...

他沒聽見自己想要的答案，甚至餘風清都沒轉過頭看他一眼，心髒像是被人不輕不重的揉捏了一番，唇角被他不自覺咬破，嘴裡傳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沉默如一堵無形的牆，橫亘在二人之間，冷冽的風灌入肺中，像是要将他的全身冰凍。

眼前的視線逐漸模糊起來，尹桑也很想裝作大方的樣子，但還是控制不住的酸了鼻尖。

人行道橫線前，兩個人的影子被拉的很長很長，長到尹桑看不到盡頭。

紅光籠罩着二人，像是特定的休止符。

8、7、6...數字還在不斷減少，像沙漏中不斷下墜的細沙。

他的指節攥着衣角用力到發白，尹桑準備僵硬扯一扯嘴角帶過這個難堪的時刻，倏然感到一片溫熱扣住了他的手腕。

他猛然低下頭，看見餘風清白皙細長的手指緩緩的握住他的手腕，指腹輕滑過凸出的尺骨再接着向下。

尹桑不自覺蜷起手指，卻又突然停住動作，他不敢動，害怕自己一個微小的舉動就讓這片溫暖離開，就讓餘風清松手。

他隻得僵硬的站在原地，僵硬的低着頭看着男人徐徐的動作，細細的體會對方的掌心是怎麼一步一步下滑至完全覆住自己的手背。

在完全包裹住的那一瞬間，他隻覺得這五年心裡莫名的空虛感被全部填滿，整個世界都是他砰然的心跳聲。

倒計時徹底結束。

夜風變得濃稠起來，刺眼的紅燈變成舒緩的綠燈，兩個人牽着手走過馬路，就像五年前一樣。

房門被關上，餘風清直步走進浴室，渾身都是燒烤味，這會回到封閉的空間，隻覺得那股味道直往鼻孔裡鑽。

連浴袍都沒有拿，可見動作有多急迫了。

換下來的髒衣服被丢進衣簍，鏡子裡的人渾身瑩白，膚色在燈光下泛着光澤，隻脖上的黑色刺青透露出這迷人外表下暗浮的危險。

連軸轉累了好多天，今天破天荒有放松的時刻，餘風清就放了水，想泡澡。

抱着不過分期待的想法，他在洗手台下的櫃子摸索了一番，真的找到了一次性浴缸套和泡澡球。

不愧是安格酒店，之前住的小酒店...不對，之前住的小酒店根本沒有浴缸，那就更不會有這些東西了。

熱水一寸寸沒過腳踝、膝彎、腰際，最後連肩膀都浸潤在那一泓溫暖中，通身的疲憊都因着這股溫熱而舒暢起來，緊繃的神經随着水波的蕩漾漸漸松懈。

泡澡球發出“滋滋”聲，白色的泡沫像是柔軟的雲絮把坐在水中的人包裹起來，越來越密，然後堆成了蓬松的奶油狀。

餘風清仰躺着靠坐在浴缸邊，手機就放在旁邊的槽口内，他聽着不斷響起的消息提示鈴聲，手上卻沒有動作。

修長的手指漫不經心地攪動着滿池的白沫，綿密的泡沫如絲綢般滑過他的指尖，熱氣蒸騰中淡淡的香氛彌漫。

耳邊的震動還在不斷響起。

有點吵。

好不容易的休閑時間可不是任人打擾的，他點開尹桑的聊天界面，面對滿屏的白色對話框無動于衷，跳轉界面按下“消息免打擾”。

今晚給出的甜頭已經夠了，在夜色朦胧中瞥到尹桑眼尾的濕潤，他心裡泛起點不合時宜的憐惜。

五年過去了，桑桑還是那個愛哭的小男孩，沒怎麼變，隻不過是藏着掖着收斂着，他引以為傲的演技在自己心愛之人的面前不堪一擊，更何況那個人是在娛樂圈浸潤好幾年的餘風清。

他假裝沒看見，就可以不用面對，但今晚尹桑把這層二人心知肚明的薄紗揭開，餘風清就必須給出一個回應。

若是尹桑再堅持些，可能就會得到一個準确的答案。

可惜他沒有，餘風清隻安撫性的牽了牽他的手，一切就迎刃而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