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雙霧藍色的眼睛清澈如汪洋,發燒帶來的熱意在眼尾拖了一抹病态的紅。
“我喊醫生過來看看你。”尹沫下了床,趿着拖鞋往外走。
這艘船是尹沫滿十八歲父母送他的生日禮物,此次航行就是慶祝他的成年,豪華遊艇上配備了各種玩樂設施與安全設施,人員也安排的齊全,光是醫生都有好幾位。
走到門口,尹沫的腳步突然又頓住,撓了撓頭,想起自己好像沒辦法跟其他人解釋這位突然多出來的陌生少年。
能上這艘船的都是家裡篩選過的,尹家管得嚴,不準什麼亂七八糟的人接近小少爺,因此尹沫到現在還單純的頗有些不谙世事。
見到一個陌生人,他也不防備。
其他人在他面前顧忌着尹家展現的都是好的一面,這都是尹家為他構建的一個安全世界。
“我還是給你拿藥吧。”
躺在床上的人毫無動靜,尹沫沒墨迹,直接邁步出去了。
“哎,沫沫?你怎麼在一樓的客房?”路上碰見一個朋友,尹沫還沒幹過這樣出格的事,正偷偷摸摸的走着就被猝不及防一聲吓的心髒驟停。
“我昨晚喝多了,随便找了個房間就睡下了。”不想多聊,他随口含糊了過去。
其實家裡明令禁止他喝酒,不過這都成年了,自己私下偷偷喝幾杯,船上尹家派過來的管家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醫生看見來者是他,緊張的問詢了幾句,做了幾個簡單的小檢查,在發現尹小少爺身體除了點宿醉帶來的不适都好好的,松了口氣。
尹沫習慣了醫生每日的檢查,做完後他把澤霜的症狀簡述一番,得出的結論果然是發燒。
醫生看他這麼認真的聽着醫囑,就提出自己跟着去看一眼,小少爺連忙搖頭拒絕。
隻好作罷,醫生從醫藥箱裡拿了幾盒藥遞過去,上面标注着每日的劑量。
“這盒藥,要三十八點五攝氏度以上才能吃。”
尹沫點了點頭,這是他第一次照顧人,以前往往自己才是被人照顧的角色,這次反過來不經有些新奇。
“你還好嗎?我把藥帶回來了。”
尹沫想摸一摸床上人的額頭,還沒碰到就被避開了,藍色的眼睛盯着他,帶着點抵觸。
“你先量量體溫。”他把溫度計放到床邊。
是電子的溫度計,澤霜沒用過,小島上沒那個條件。
看他沒動,尹沫有些着急:“按下那個按鈕,含在嘴裡裡就行了。”
沒過一會,電子屏上就顯示:38.7℃。
尹沫巴掌大的小臉瞬間嚴肅起來,按照醫囑上的劑量嚴格的把藥取出,又在屋内取水機裡接了杯水,放到了床頭邊,叮囑人把藥好好吃了,就跑去洗浴間洗漱。
等一回來,發現桌上的藥丸還靜靜的躺在那裡。
“你怎麼不吃呀?生病了就得吃藥才會好,不吃就一直難受,你的家人也會心疼的。”
似乎是他話語間的“家人”二字觸碰到了少年的心弦,床上的人動了動。
澤霜想起自己病床上的母親,抓緊了手中的被子,隻一瞬,直起身來把藥吃了。
藥丸吞幹淨後,少年張了張口,聲音帶着些許久不曾開口的生硬滞澀:“你能送我...回小島嗎?”
小少爺從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一生病身邊一堆人圍着轉,也不知道藥要在飯後吃,看着人把藥丸乖乖吃完了,此刻隻覺得成就感爆棚。
聽見少年開口詢問,哪怕說的很慢也不急:“什麼小島?”
“人魚島。”
“不知道诶,我待會查查去。你先去洗漱吧,我給你拿早餐過來。”他已經開始逐漸适應照顧人的這個角色,并且對此樂此不憊。
等少年進了浴室後他才露出煩惱的表情,待會可怎麼當着那麼多人的面,拿兩份早點回來?
再又一系列的躲躲藏藏後,尹沫成功躲避衆人的視線拿回了雙人早餐。
客房裡餐桌擺放的位置在窗戶旁邊,緻使屋内主人進餐時一偏頭就可以觀賞窗外的海景。
尹沫坐在椅子上,把兩份餐盤擺好後,看着碗裡寡淡的粥,總覺得還少了什麼。
對了,以前家裡吃飯時餐盤上都會有裝飾的花!
他往四周看了看,沒看見花,隻在電視機櫃那找到一個盆栽,剛好盆栽裡有幾片掉落的綠葉,便取來放進餐盤裡點綴,以作裝飾。
大功告成!
澤霜從浴室裡出來,臉上還挂着濕淋淋的水珠,擡頭就看見桌前的男生穿着一身米白色的睡衣,絲綢質地讓他整個人都顯得金貴起來。
海風從半開的舷窗滲入,裹挾着鹹澀的濕氣,白天海上的天氣很好,能看見天尾懸挂的太陽,絲毫不見昨晚的雷電交加。
男生頭頂幾根雜亂豎起的呆毛在風中飛舞着,活潑得很,影子投影在柚木牆壁上,随着船艇小幅度的搖晃,時而拉長,時而坍縮。
島上從來沒見過這樣的人。
似乎是覺得等久了,男生啟唇催促:“站在那裡幹嘛?快來喝粥,你看我擺的好不好看?”
這一開口,就把距離拉近了,讓澤霜覺得并不是遙不可及,他坐到了桌前。
尹沫殷勤的幫他把勺子餐巾都準備好,明明隻是最簡單的粥,卻擺出一副高級西餐的架勢,勢要把照顧人的态度做到極緻。
“快嘗嘗好不好吃?”
對着男生真誠的表情,澤霜說不出否定的話,隻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