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做事情哪裡有三心二意的道理,軒娘可是将來要盤個鋪面開店的有志向的小娘子,要為自己攢着好口碑才是,叫鄰裡們隻要想便能在她這兒吃口熱乎面。
家中困到睜不開眼睛的小狗,就算是閉着眼睛牽着袖子,也要跟着她走。
雖是有些苦惱他的纏人,但也是由着小黑去了。
誰叫軒娘是個心軟的小娘子呢?
晨間的空氣帶着些涼意,爐竈上的水咕噜噜冒泡,軒娘一邊輕輕哼着小調一邊舀面湯。
她的小夥計面前擺着一碗特别制作的大碗面條,肉臊野菜堆出一個尖兒。小黑手上的筷子插在面裡,可他的臉卻貼在桌上,竟是睡着了。
瞧着這人是閉着眼的,有些膽大地小雀兒跳到桌子,對那一碗冒着熱氣的面條躍躍欲試。
因為野熊出沒一事,一水鎮人心惶惶的,許多靠着小葵山物産生活的商販也不敢輕易上山。手頭上沒有閑錢,光顧軒娘生意的人自然也少了些。
尋常時候會憂愁生意不好,但如今沒有人來吃飯的時候軒娘還可以逗小狗玩,總是有事做的。她也少有這般清閑的時候,軒娘擦幹淨了手,準備去隔壁攤上喝一盞茶,再聽張嬸子說一說故事。
卻見遠處有一群漢子吹吹打打地來了,連纏着繃帶的傷員也身處其中,應當是是之前被惡熊所傷而大難不死的獵戶,一隊人皆是興高采烈的。
後邊還跟着一群看熱鬧的鄉鄰,有兩個壯實的漢子挑着什麼沉重的東西,肩上的扁擔一震一震的,隻是圍地密密實實的,看不分明。
“诶!”他們一群人個個頂着碩大的黑眼圈,神情卻是激昂愉快的,遠遠的便開始招呼,“小黑!你瞧給你送什麼來了!”
小黑揉了揉眼,先瞧了一眼軒娘,見小娘子亦是好奇地張望,這才轉向了興高采烈的男人們。
“那熊真被你一箭射死啦!”
領頭的是趙宏,他眼睛仍有些血絲,面上卻是笑着的。
人群站開,就見到圍着的兩個高壯的獵戶挑着一根長竹子,架着一張碩大無比的熊皮,許是剛剝下來的,還帶着殷紅的血漬。
“熊皮給你,還搭上些熊肉,來試一試野味。”趙宏笑道,一拍手便有小弟送上帶血的竹筐。
衆人臉色止不住地興奮。
起先是不大敢相信的,如今卻是一想到就忍不住高興。
小黑那一箭如他所說射中了惡熊的眼珠子,但還要更近一步,是箭矢整支沒入,外邊隻剩下個尾羽,叫熊的頭骨都射穿了。
天亮的時候,陽光穿透林間,衆人便發現那頭熊連林子都未有跑出,沉重的身軀倒在灌木從中,壓斷了幾棵樹。當即将那熊腹破開,腹腔内果然發現了人骨,趙宏大哭了一場,獵犬又順着氣味尋到了熊洞,有幾件友人熟悉的衣物,他又再哭了一場,恨恨地将那熊剝皮抽筋。
獵熊大事,便這樣沒有傷亡地輕松拿捏。
倒弄得趙宏又哭又笑的,但他畢竟是做大哥的人,緩過情緒後,便主持起了後續的事。
他們這一遭動靜大得很,亦受了許多鄉親的幫助,這勝利便要喜慶、人人皆知才好。
便有了吹吹打打到一水鎮尋小黑這一遭。
鄉鄰們都想瞧一瞧這射熊的英雄,小黑站在衆人中央被勾着肩膀,耳邊都是贊揚的話,隻忍不住去看軒娘。
他其實不怎麼在乎周圍的人,隻盼着軒娘高興。
不過幾日之前他還叫小娘子受人奚落,如今卻背着簇擁着,大哥們打趣他,打鬧着拍掉攬着小黑的手,把他推到軒娘跟前。
“瞧你這小子,這不值錢的樣子。”有人笑他。
“軒娘...我...”小黑站在小娘子面前,他不會說什麼漂亮話,隻垂眼看她。
這傻小子對他們這群漢子就整日臭着一張臉,愛答不理的,對着姑娘就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了,還真是新鮮。
“我們家小黑竟有這般本事,”軒娘很高興,她有些想在家裡一樣揉一揉小黑的頭,但當着衆人的面卻有些不好意思,隻道:“想吃些什麼?我做給你可好?”
她不知道小黑過去的經曆,隻想着他是個沒有家的可憐小狗。但這個男人似乎有許多軒娘不知道的東西,這獵熊叫人苦手,他卻能一箭斃命,沒有幾年的苦功夫怕是難以做到。
柳軒忍住不去好奇,但小黑若是能因此想起些什麼,小娘子也是替他高興的。
“小娘子做的他吃什麼都說好,”旁人瞧他們倆這樣隻覺得小女兒之間情意綿綿,不由得打趣:“我兄弟這熊皮可貴重,到時候用做聘禮可好?”
這樣的話倒叫軒娘微微變了臉色,她總算明白了這起哄聲原是因為他們誤會了她與小黑的關系。
“若是小黑有什麼心儀的姑娘,我這...”軒娘抿着唇笑道,“算他的半個姐姐的,到時候就拿着這張大皮子去提親,保準是有面子的。”
雖然不知道小黑多大年紀,但照顧人可不就應該是姐姐麼?
軒娘笑盈盈地将這話一說,氣氛微變得妙起來。
啊?
姐姐?
看着不像哈,小黑倒像是把她當成自己婆娘。
幾個漢子外表雖粗犷豪放,但也不是傻,隻心裡納悶,倒也未有多嘴,這本是件喜事,話說的不對弄得小黑兄弟記仇便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