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柳軒的心意,但若是小黑想去做,她又有什麼立場來阻止呢?
說是小狗,但又不是真是她奴隸。
她說的并不是什麼留情的話,但小黑隻覺得小娘子張牙舞爪的很是可愛。
“隻是無論是人還是屍骨,還請...一定将他交還給我。”軒娘攥緊了小黑的衣袖。
小娘子分明是舍不得,對這個傻子倒是有幾分真心愛護。可又講那麼一絲道理,見衆人有難了并不會袖手旁觀,也不記恨曾經的不快。
能算是個有情有義的小娘子,這般舉動倒叫先前看笑話的鄰裡有些慚愧了。
“...軒娘,”小黑伸手握住小娘子的手腕,輕聲道:“不必擔心,我會為軒娘...做到的。”
柳軒抿着唇看他。
小狗需要做些什麼呢?他話都說得斷斷續續的。
隻需在主人身邊乖乖吃飯便好了,可他好像有更多所求的。
那趙姓漢子自然應下,衆位街坊亦是見證,隻是情況實在緊急,既是尋到了人便一刻不停地領着小黑去于集結的獵人們彙合。
衆人已經聚在小葵山腳的小屋裡,屋内的男子或是身型健壯、又或是靈活敏捷,小黑跟在趙宏身後進來,身形不顯,但仍會叫人一眼注意到。
小黑看向軒娘的時候,眼中幹淨澄澈,又帶着一些害怕被辜負的脆弱,可對上旁人的時候又迥然不同了。
此刻在人群中,高挑的身姿以及煥發精神帶來在同類之中出類拔萃的優越感,他像是領地裡頭狼,叫他看人的時候帶着一些輕蔑。
他許是并不是有意的,倒像是多年以來慣常的樣子。
但也直叫人想指着他的鼻子說是小白臉,可趙宏有些威望在,衆人本就是要齊心協力做一件事,總不好開頭就鬧起來。
屋子裡擺滿了家夥事,趙大哥當真是将手頭的銀子都花光了,又賣着臉面求了許多人,才搜羅出這些趁手的兵器。
原是計劃着若是圍堵那頭熊,衆人舉着長槍叫它近身不得,小黑兄弟力氣那般大,想是能周旋一二,再用浸透了蒙汗藥的箭镞沒入那惡熊的身體,趁它竭力,一刀斬下。
可趙宏的計劃還未來得及說,便見他帶來的那個小白臉徑直舉起了弓。
那傻子也不把自己當外人,自顧自的地将弓弦拉滿,隻聽一聲脆響,嘎嘣一下斷了。
一瞬叫四下靜了下來,怎麼會有人将弓箭當竹筷一般折斷啊?
可他渾然不覺,隻講斷弓丢在一邊,又去試另一把。
“不夠。”
他冷冷地吐出兩個字,也不不知是什麼欠缺,可小黑這般行徑,卻是沒把任何人放在眼裡。
男人獨立于人群之外,猿臂蜂腰,展臂拉弓的姿勢渾然天成,舉手投足間亦是賞心悅目,雖身着麻衣,但風姿卻像是那些勳爵人家愛遊獵的貴公子。
可這是小葵山,山上是惡熊與大蟲,不是世家圈養呆傻野味的獵場。
再者,誰人沒幾分血性,哪瞧着他這般猖狂。
有莽撞地漢子幾步上前,正準備狠抓小黑的肩膀。隻是揚手那一瞬,背對着衆人的男人背後似是有一雙眼,也看不清小黑如何轉身,反應過來時弓弣已經壓在對方眉間。
這一手直叫全場肅然,尋釁的人站在原地動彈不得,他們這些獵人常與野獸搏鬥,總會有幾分直覺叫他虎口逃生,如今在這傻子面前被他氣勢所攝,直叫人心頭升起一股涼意。
“嗖”恰時小黑口中發出拟聲,弓弦震顫。
他一拿起弓箭好像換了一個人,這種銳利的眼神像是一種盤旋于空的猛禽才具有的。
“給我一把好弓,我射熊。”小黑收了弓,說了第一句完整的話。
不同于在小娘子面前磕磕巴巴,他這般惜字如金的樣子,倒是更能唬人。若不事先直到他是個傻子,怕以為是什麼發号施令的将軍呢。
眼見兄弟吃了癟,有人要上前理論,被趙宏擋住了,卻見他目露欣賞,大笑出聲:“挽弓當挽強,給我兄弟尋一把好弓。”
縱然有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這般說法,可若是孔明在身側,哪有埋沒的道理。小黑方才露的那一收,叫他敏銳地覺察出了不同。
趙宏原是走商的,見過的奇人異士多,再者做生意的總是愛搏一兩分運氣的。
“诶,小子,你試試這個。”出聲的人在角落裡翻出一個狹長的木盒,盒子裡邊又結結實實包了一層油布,可見主人的珍視。
這人祖祖輩輩都是以打獵為生的,祖上有闊綽的時候,偏愛買些弓箭收藏,有些弓是貪漂亮,有些則是買來炫耀當做傳家寶的。
一層層布帛撥開,顯出一把半人高的長弓來。
小黑伸手觸上那把弓,眉尾微動。
他說不清是怎麼回事,隻瞧見彎弓便覺得熟悉。
掃過弓身的紋路便知是何季的木材,輕輕敲擊兩端便知弓角的成色,就連箭镞,雙眼一掃也知道哪一個最是鋒利,拉弓的時候心中更是有不住的躁動。
是以趙宏相邀的時候小黑未有拒絕,隻因他隐隐綽綽地記得一箭沒入猛禽的感覺。
男人舉弓展臂,指腹緩緩勒緊弓弦,未有箭矢,但他拉弓卻見箭勢。
射藝本為六禮之一,他像已經拉過成千上萬次,身體從未忘過這般感覺。
恍若有破風之聲,隻叫人覺得這一箭,定然是沒入深牆的。
有人悄聲打聽小黑的來曆,趙宏也隻笑說他是一水鎮軒娘子家的傻夥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