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陽似血，将智能城的邊緣暈染成一片透着詭異的橘紅色。

夕陽餘晖艱難地穿過狹窄的巷口，斑駁的光影爬滿了磚牆。

昏黃的光線被這逼仄蔽塞的巷道切割得七零八落，空氣中彌漫着一股潮濕的黴味，還混合着塵土那粗粝嗆人的氣息。

此刻，不請自來的淩月影正悠然自得地坐在林晦的行李箱上，修長的雙腿随意地交疊着，單手托着下巴。

那确實是一張生得極好的臉，讓人隻要看過一眼，就能镌刻在心裡難以忘記的，驚心動魄的美。

他的銀發在這昏暗的光線下，泛着冷冽的光澤，像是月光凝成的絲縷，柔軟卻帶着一絲冰冷的鋒芒。

他的容貌美得近乎不真實，而這張臉上正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嘴角微微上揚，卻沒有一點暖意。

淩月影仿佛早已在此等候多時，而林晦的到來，不過是他早已謀劃好的一場戲中的一個環節。

林晦的行李箱不知怎麼就被他拉走了，墊在他身下充當座椅。

淩月影的衣擺被微風輕輕吹動，與周圍殘破的建築和蔽塞的小巷格格不入。

那些崩裂的牆面、散落的碎石、甚至空氣中漂浮的塵埃，都像是被他的氣場所排斥，顯得粗鄙而渺小。

眼前之人的存在感令人難以忽略。

甚至讓林晦感覺淩月影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強大到令人無法忽視的強烈沖擊。

他的出現，就好像一顆無比精緻璀璨的寶石，被硬生生地鑲嵌進了這堆殘垣斷壁之中，既顯得突兀至極，又讓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吸引，無法挪開。

林晦跌坐在冰冷的地面上，仰着頭呆呆地望着眼前的淩月影，大腦一時間一片空白，幾乎喪失了思考的能力。

他從未如此近距離地面對過，這位隻在資料裡見到過的首席向導。

一時間，小巷的盡頭陷入了詭異的安靜，林晦就那樣直勾勾地盯着淩月影，仿佛丢了魂一般。

當然，這并非是因為淩月影的真容。

此刻林晦的心中升不起任何欣賞或者驚歎的情緒，反而被深深的驚懼瞬間浸染。

林晦的瞳孔猛地收縮，心髒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跳得幾乎要從胸腔裡蹦出來。

他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喉嚨像是被堵住了一般，隻能發出幾聲幹澀的氣音。

他的腦海中一片空白，剛剛心中還燃燒着的那股狂喜與慶幸，還有即将逃離中心方舟的希望，刹那間被這突如其來的恐懼吞沒。

為什麼淩月影會在這裡？！

他不是應該在中心高塔，享受着衆人的追捧和崇拜嗎？

空氣仿佛靜止了，凝固在兩人實際上初次見面後的第一次對視裡。

林晦的思緒如脫缰野馬般亂撞，他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卻發現身體不受控制地顫抖。

冷汗從額頭滲出，順着臉頰滑落，滴在地面上，發出細微的滴答聲，在寂靜的小巷中格外刺耳。

林晦隻感到一陣徹骨的寒意，從腳底直竄上來，瞬間傳遍全身。

也許是時間已經過去了足夠久，仿佛卡住的機器被突然激活了一般，跌坐在地的林晦雙手猛地撐地，慌亂地向後退去，一心想要和淩月影拉開距離。

“你……你是誰？”

林晦的聲音顫抖得厲害，好不容易，他的理智總算是稍稍回來了些。

他現在必須得裝作不認識淩月影！

淩月影的意外現身，這突如其來的巨大變故，這一巨大的變數讓林晦的心裡滿是恐慌和絕望，但他還是拼盡全力，強迫自己鎮定下來。

一切還沒結束！

也許，也許隻是自己做的其中一件事敗露了……

自己在論壇散布以淩月影為基底的假消息的事，一定狠狠得罪了淩月影，但這件事的嚴重性比起他暗地裡幹的其他事根本不算什麼。

萬一……淩月影僅僅是因為帖子的事情才來找上自己呢？

萬一……萬一淩月影還沒有掌握他所有的犯罪證據呢？

萬一……自己還有機會逃脫呢？！

說不定，自己還有一線生機！

林晦掙紮着試圖從地上爬起來，可是，他的雙腿卻像是灌了鉛一樣，沉重無比。

他掙紮了幾下，卻再次跌倒在地。膝蓋重重地撞在堅硬的地面上，傳來一陣鑽心的劇痛。

他咬着牙擡起頭，目光中滿是驚恐，死死地盯着淩月影，試圖從對方的表情中找到什麼線索。

淩月影依舊坐在林晦的行李箱上，就在林晦身前幾步遠的地方。

他微微低下頭，俯視着癱倒在地的林晦，眼神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

微風輕輕拂過，他的幾縷銀發被吹動落在眼前，遮住了半邊臉頰，可那冰藍色眼眸中散發出來的森然寒意，卻怎麼也掩蓋不住。

“我是誰，并不重要。”

淩月影輕聲說道，他的聲音像是從深淵中傳來的回音，帶着一種令人心悸的力量，

“重要的是……你做了什麼。”

“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林晦硬着頭皮試圖狡辯，可那聲音虛弱得可憐，毫無說服力可言。

淩月影的話讓林晦的心猛地一沉。

淩月影究竟已經知道了多少？

這個念頭像一塊巨石壓在林晦的胸口，讓他幾乎喘不過氣。

他的手在地上胡亂地摸索着，想要找到自己掉落的個人終端。

他知道，隻要拿到終端，聯系上組織，自己或許還有救。

卻隻抓到了一把冰冷的碎石，尖銳的石子紮得指尖傳來一陣鑽心的刺痛。

看着林晦狼狽的樣子，淩月影輕輕地笑了一聲。

那笑聲短促而冰冷，像是刀鋒劃過玻璃，刺得林晦耳膜生疼。

林晦的心瞬間墜入了無盡的谷底，恐懼如同洶湧的潮水，鋪天蓋地地向他湧來。

汗水不停地從後背滲出，很快就浸濕了衣衫，那衣服緊緊地貼在皮膚上，又黏又冷，讓他難受至極。

林晦努力強裝鎮定，拼盡全力從眼神中擠出一絲看似不屑的神情，大聲說道：

“我做了什麼？你說話最好講證據！你以為這樣就能抓住我嗎？”

盡管他竭力讓自己的語氣顯得強硬，可那聲音卻不受控制地顫抖着，讓人一聽就知道，這不過是他在試圖掩飾内心的極度慌亂罷了。

林晦心裡比誰都清楚，自己絕對不能承認任何事。一旦松口承認了，就真的……死路一條了。

畢竟，他面對的這個淩月影，是一個實力和身份都遠超自己想象的對手，而此時此刻，他已經沒有什麼底牌可以拿出來應對了。

淩月影并沒有立刻回應林晦的話，隻是靜靜地看着他，嘴角微微上揚，加深了沒有笑意的冰冷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