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雲破不知道月影是對别人也這樣,還是隻對他這樣。
不過,除了他,應該也沒什麼人有這個榮幸,在疏導室外接受淩月影主動提出的疏導。
淩月影輕輕哼了一聲,毫不退讓,他身體微微前傾,離淩雲破更近了些,語氣中帶着幾分戲谑:
“你很不滿的話,不如去找别的向導怎麼樣?反正我們也沒有精神結合過,你完全可以接受别人的疏導啊~”
他的語氣聽着輕佻,眼神卻銳利無比,像是在試探淩雲破的底線。
這話像是故意抛出的鈎子,等着淩雲破上鈎。
淩雲破卻隻是靜靜地看着他,他清楚淩月影在試探他,也知道自己無論如何都不會丢下他專屬哨兵的身份,更不可能離開他。
于是,他搖了搖頭:“我隻接受你的疏導。”
淩月影的眼中閃過滿意的神色,低聲道:“那就乖乖聽話。”
他的語氣輕柔,卻帶着一絲命令的意味。
淩雲破看着他,紅色的瞳孔微微一縮,心中湧起一股複雜的情緒。
他已經預感到今晚的“疏導”注定不會平靜,月影怕是會将自己折騰到滿意為止……
他歎了口氣,語氣中帶着一絲妥協:“好吧,都依你。”
淩月影聞言,嘴角終于上揚,露出一抹得逞的笑意,眼神也跟着柔和了幾分。
他的精神力觸梢不再隻是試探性地觸碰,而是緩緩深入,精神力的出力驟然加深,浸入淩雲破的精神領域。
淩雲破沒有再抵抗,隻是靜靜地閉上眼睛,任由淩月影的精神力觸稍将自己帶入精神圖景之中。
現實與精神的界限逐漸模糊,房間内的一切似乎都消失在無形的力量中,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幻化的景象。
淩雲破再度睜開眼時,發現自己處在某處的地面上,周圍是荒蕪的土地,風沙卷起灰塵,遠處隐約可見崩塌的建築殘骸。
他低頭一看,自己穿着作戰時的黑色制服,披風在風中微微飄動。這正是他曾經夢見的場景,地面的某處戰場,充滿了孤獨與肅殺。
明明觸稍連接時,沒有進行肢體接觸,可淩雲破一睜眼,便發現月影就在自己眼前。
他的銀發在風中飛揚,同樣穿着黑色制服,卻帶着一種與環境格格不入的從容。
對于在精神圖景裡不用費任何力氣尋找,就能如此輕易地遇到淩雲破,淩月影并不覺得奇怪。
因為在淩雲破的夢境或是精神圖景裡,他似乎總是擁有一個常駐的嘉賓席位。
并且在淩雲破的精神圖景裡,還有一個奇妙的現象——兩人的模樣會同步發生變化。如果淩雲破以成人的姿态出現,淩月影也是如此;如果他回到童年模樣,淩月影也會随之變小。
今天,他們都是成年的模樣,讓淩月影熟悉又陌生。
淩月影環顧四周,嘴角微微上翹,語氣裡帶着一抹揶揄:
“真不知道為什麼,每次進你的精神圖景裡,我永遠都有一個位置。”
“可能是因為你總在我腦海裡轉悠吧。”
淩雲破聳了聳肩,臉上難得露出一絲窘迫,卻還是笑着回答。
淩月影走近,目光銳利地盯着他,突然開口道:
“對你來說,我像什麼?不許思考,馬上回答。”
他的話語帶着一種急促的試探,沒有給予對方思考的時間,仿佛是在逼迫着淩雲破用最直觀的感覺去回答。
淩雲破一愣,下意識脫口而出:
“水……?”
他的話語簡短又隐晦,仿佛隻是一種本能的回答。
淩月影的神情并未有太多波動,語氣平靜:“我知道了。”
他沒有追問淩雲破為什麼會這麼回答,隻是輕輕點了點頭。
淩雲破沒有說出自己的後半句話——
因為你對我來說就像水,填滿、潤濕了我心裡的所有縫隙。
淩月影接着又擡起手,無形的精神力牽引而出,将進入精神圖景後自然而然地跟着出現了的他們的精神體——小白蛇和小黑蛇從圖景中抽離,“扔”了出去。
“你們倆先去外面自己玩會兒。”
兩條蛇猝不及防地被彈遠了,在空中扭了扭身子,随即消失在圖景邊緣,像兩個被無情放逐的孩子。
淩雲破看着這一幕,感到有些好笑,還有種不祥的預感:
“這是準備做什麼?”
淩月影沒有回答,隻是輕輕一笑。
他的精神力觸梢開始侵染淩雲破的圖景,原本荒蕪的地面逐漸扭曲,風沙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藍色的空間。
眨眼間,淩雲破眼前的淩月影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
隻有空無一人的水族館,深藍色、昏暗的走廊,安靜的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