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麥裡克用了不知多久才感覺氣力慢慢恢複,呼吸也逐漸平穩下來。他撐住地面,艱難地站起身,緊接着又撐住洗臉台,對着鏡子用力緩了好幾口氣才真正讓自己站穩了。
……即便如此,他仍舊好幾次回想起在鏡子裡看到鬼影的畫面,每一次都在他皮膚上掀起一陣惡寒。
艾麥裡克打開水龍頭洗了把臉,但當他閉上眼睛将水潑到臉上的時候,又不受控制地想想水龍頭裡流出來的是鮮血。
艾麥裡克後脊一緊,哆嗦着睜眼,在确認水龍頭裡确實是清水後,他随手關了水龍頭,連擦臉的心情都沒有,煩躁地走出了浴室。
然後他一擡頭……
“F**K!”身穿大紅嫁衣的陌生女人讓他如驚弓之鳥般猛地向後一退,司淩對他的反應仿若未覺,微笑着颔了颔首,啟唇就是标準的漢斯語:“晚上好,王子殿下。”
“是你……”艾麥裡克瞬間想明白了剛才的一切,臉上頓顯怒色,“是你裝神弄鬼!”
他足下生風地沖向司淩,司淩挑眉,擡手打了個響指,周圍的場景倏然一變。
又是那方庭院……
艾麥裡克如遭雷劈地刹住腳步,臉色煞白地張望四周,不敢妄動。
司淩仍舊安坐在那張椅子上,歐式的椅子與中式庭院的畫風格格不入。
“如果我願意,我可以持續捉弄你一夜、一整天、一星期,甚至一個月……”司淩勾起笑,又打了個響指,四周恢複了卧室正常的景象,“您是想現在沖過來揍我,還是我們做個友好的交換,殿下?”
艾麥裡克盯着她,臉上的神情在幾秒之間變了幾變,最終理智還是戰勝了憤慨。
他緊緊咬住後牙,問司淩:“什麼交換?”
“我會當個友好的同學,不會再吓你了。”司淩的笑容人畜無害,如何忽略她剛才那句威脅,這抹笑容甚至稱得上甜美。
艾麥裡克又問:“你要什麼?”
“管好那些西方鬼怪。”司淩的笑容收斂了大部分,但神情仍是友好的,“他們不欺負我和阿墜,我就不動你。”
“……這跟我有什麼關系?!”艾麥裡克覺得這不可理喻,“這位瓷國小姐,我知道你是今天入學的,但我根本沒有見到你!我也不知道你和他們發生了什麼!”
“你說得對。”司淩對他的據理力争深表理解,抱歉地颔了颔首,“你很無辜,但我們瓷國有句話,叫做‘擒賊先擒王’。”
她站起身,緩步走向艾麥裡克。艾麥裡克對她身上的嫁衣發怵,下意識地退了半步。
司淩善解人意地停住了腳:“還有句話,叫‘在其位謀其政’。”她頓了頓,幽幽地笑看着他,“他們都敬重你,你就不能隻享受尊敬卻不承擔責任。管好他們,否則我保證你每晚都有一場‘美夢’。”
她咬重“美夢”這個詞,艾麥裡克一陣窒息。
“睡個好覺吧。”司淩低了下眼簾,語畢就轉身離開了。
她像個活人一樣到卧室門口,伸手打開房門走出去,幾秒後,艾麥裡克又聽到客廳門開合的聲音……一切都那麼正常。
他終于松了口氣,搖搖頭,目光不經意間掃見浴室,又一陣不寒而栗。
門外,司淩腳步輕快地下樓,走向自己的房間。
她身後樓梯上方的過道拐角處,一雙黑色的皮鞋無聲踏出來。
路西法沉默地看了眼不遠處艾麥裡克·烏瑟利安的房間,又看向正下樓的司淩,視線凝在她單薄的身影上,直到她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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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淩回到房間,阿墜早已睡着了。司淩很快也上了床,安然入睡。
熟睡中,司淩又進入了熟悉的夢境。這個夢境在長達三萬年的歲月裡時常出現,在她心情好的時候出現得尤為頻繁。
她夢到自己置身于一片淡金色的湖邊,天邊的晚霞将雲映照得像一朵朵暄軟的棉花糖。淡金色的湖面也映着這漂亮的晚霞與雲,偶有一陣清風拂過,湖面上就泛出淡淡的漣漪。
幸福與喜悅充斥她的内心,她似乎正面對什麼很令人愉悅的事。在這三萬年中,她曾無數次地想探知這場夢境的所在,想弄清自己為何心懷喜悅,但始終沒有答案。
可即便是這樣的茫然不知緣故,這種幸福感也絲毫沒有被沖淡。
她拎起身上的長裙,衣料帶來涼滑的感觸。
她在湖邊蹲下身,手指輕輕劃過柔和的水面,一些小小的波紋随着她手指滑動向兩側蔓延,湖水清涼的觸感萦繞在她的指尖上。
在這滿心的舒暢裡,她聽到莊嚴肅穆的鐘聲從遠方傳來,一群飛鳥被這鐘聲所驚,從湖對面的山林裡撲簌着飛出來,發出悠揚空靈的啼叫,沖向更遙遠的天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