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過玻璃窗,外面熟悉又陌生的夜景清晰可見,他如今28歲,從18歲到28歲,在北城輾轉十年,終于還是回到了這片從小長大的土地。
與此同時,梁尚風塵仆仆趕到家,沒理會在旁邊的管家,大步跨過每一個房間。
除了衣帽間少了幾件衣服,似乎并無變化。
梁尚站立在一樓不動,眼睑壓低,壓迫十足。
管家在旁邊彎腰低頭,識時務地一字不發。
忽然,梁尚眼睛定格到餐桌上那碗面,陰沉深邃的面容浮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直接連帶着碗扔到了垃圾桶。
他不需要這碗故作深情的分手面,許執遲早回家,他們遲早重逢。
許情和吳子江就等在出站口,許執拉着行李箱爬上龍城南站那道長長的坡,婉言拒絕了多位出租車司機後,終于與他們兩位接頭。
許執客氣地笑笑,喊“姐,姐夫。”
吳子江隻是笑了下,将行李箱抱起來往出租車的後面塞。
許情顯得親昵一點,她隻有165的身高,堪堪達到許執肩膀,小時候還能摸摸頭,這時候就隻能捏捏許執的胳膊,“你工作忙,過年都不回家,明天想吃什麼,讓咱媽給你做。”
吳子江坐上駕駛位,“走了,先上車。”
吳子江原來在富士康上班,自從和許情結婚後,搗鼓了一輛出租車,也就兢兢業業地跑這了。
他老家在運城的一個小農村,家裡弟兄多,不用常回家。這些年和嶽父嶽母待得多,家裡的事情都是他在操心,和一年回不了幾次家的許執相比,他倒更像許家的親兒子。
到了家已經半夜,許情在前面開的門,進去沒開燈。
借着微弱的路燈,許執掃視了一圈,家裡的陳設沒多大變化,就是客廳裡玩具鋪了滿地。
許執站在門外拉着自己的行李箱,久久不進去,這家裡的味道聞着沒一點熟悉的感覺。
吳子江從櫃子裡重新拿了雙拖鞋,“這是新的,我和你姐今天出去給你新買的。”
許執一年回不了幾次家,和這個姐夫說不上熟絡,拘謹地說“謝謝”。
“你回來的時間不太合适,我就沒告訴爸爸媽媽,他們現在年紀大了,需要休息。”
許執順着她的話說,“這樣也好,明天還算個驚喜。”
他刻意将行李箱提起來,往自己的房間走。許情看見後,小聲攔了下,“诶,你那間房間是浩浩在住,他睡眠輕,明天還要上學,你聲音小一點。”
“知道了姐。”
吳子江給許情遞了個眼神,搓搓手,一副老實巴交的樣子,“浩浩馬上要上小學了,我們那部賣了,準備買套學區房,最近先暫住在這。”
許執強顔歡笑,春節打視頻的時候不就住過來了嗎,何必解釋,他也沒說什麼,解釋了倒顯得他不願意似的。
其實晚上回來挺好的,黑夜可以掩飾掉很多東西,不至于那麼難看。
“你缺什麼記得跟姐說,姐去給你買,晚上睡早點,這麼晚了别熬夜了。”許情唠叨道。
那股熟悉的感覺撲面而來,反而安撫了許執惶恐不安的情緒。那副回到自己家反而拖鞋都要讓别人拿的感覺,其實一點都不好受。
許執在黑暗中重重點點頭。
自己的房間裡有個孩子,許執倒是連行李箱都不敢拿進去了,就放在了門口。
房間重新粉刷過,牆壁從原來的白色變成了藍色,換了新的學習桌。
許執自己的書本海報被規整到一個大的紙箱裡,擠在了角落。
床上的小朋友睡成了大字型,打着小鼾聲,其實是很可愛的。
許執與小外甥見得不多,說相熟也不可能,此刻1米5的床這小人兒占了一大半。
許執試圖去推一推他,他紋絲不動,鼾聲卻立馬就停了。
許執的神經一瞬間豎起來,再也不敢有所動作,他眼睛晦澀得難受,苦澀地笑笑。
最終把被子給他蓋緊實,小心翼翼地關上門,扭頭去了沙發那。
沙發上怎麼睡得下一米八三的大小夥,許執今晚難受得很,不止是心裡,脖子疼,腰也疼,總之哪哪都不對味。
基本上一個時辰醒一次,眼睜睜瞧着夜色減淡,露出魚芽白。
夢裡再次遇到梁尚,回到北城,他後知後覺,他早已經與這裡格格不入了。
魏芳玲五點多起床,被沙發上躺着的人差點吓到失聲叫出來,還是把許保東叫出來一起看,才知道許執回來了。
她眼睛發紅看了半天,最終長長歎了一口氣。
許執睜眼看到她那張臉靠近,輕輕拍他,“去爸媽屋裡睡。”
許執眨巴眨巴眼睛,累得都沒力氣寒暄,半眯着眼,跌跌撞撞地一頭就紮進了床上。
緊閉着眼睛還是難受,從絨長的黑睫毛下掉下來一顆生理性難受的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