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執最讨厭冬至。

盡管北城的冬風并不冷冽，但是不可否認，送外賣的時候，還是會把臉刮得生疼。

沒有一個窮人會喜歡冬天。

今天是許執退圈的三周年紀念日，在這個并不美好的日子，他還是決定少接上幾單，回家過個節。

最後一單的目的地是東方傳媒，他尚未解約的老東家。本着有錢不掙王八蛋的原則，許執握了握手機，選擇勉強一下自己的内心，加了把油，開往了這所熟悉又陌生的老地方。

東方傳媒位于CBD的最外圍，幾乎挨着居民區。許執将電動車停在大門口的冬青那，拿出手機，點了“送達”。

屏幕剛滅，又彈了條消息，名叫“ygbpqdnr”的顧客發來消息，“送上來。”

言簡意赅，熟悉的命令語氣竟讓許執眸光滞了下。

他平複了下莫名有些快的心跳，回，“好的。”

公司單獨占了大樓的一整層，許執輕車熟路地拐進電梯，摁亮了“13”。

“叮咚”一聲到達後，伴随一陣腳步聲，前台小姐彎腰看着電腦，頭都沒擡，熟練地招呼，“外賣是嗎，左拐直走董事長辦公室，進去記得敲門，把東西放在桌上出來就可以。”

許執未挪步，聽她講完一段話，點點頭，“知道了，楠姐，注意脊椎，三年前你就喊痛啦。”

“不客氣，祝您愉……什麼？”

“許執！”林楠重新擡頭打量了下眼前的老朋友。

經典的黃色外賣服，上面印着大大的美團logo，帽子上甚至是最近風頭正盛的黃色兔耳朵，明顯到都可以省去問出“最近在做什麼”這一步。

林楠面露難色，突然感到心梗，“好好的大明星不當，去送什麼外賣，我也不是唠叨你，可是大明星日入208w啊。你現在呢，日入有208塊嗎？”

許執溫和地笑了下，“偶爾會。”

林楠看見他亮晶晶的眼睛，心情美妙了一瞬，他們家大明星這張臉，着實賞心悅目。随後又重重歎了一口氣。算了，人家無欲無求，他們這些旁觀者再急有什麼用，瞎操心罷了。

林楠轉身去給她搬凳子，被許執制止，他舉起手示意了下手中的快遞袋，“不用了，楠姐，我送完這單就回家。”

“這已經是今天的第三十二單外賣了！”林楠将凳子搬到外面，還熱情地往許執跟前推了推。

許執驚了下，問，“劉董現在這麼喜歡點外賣嗎？”

“就他，路過别人工位不順一卷衛生紙都覺得自己虧了的主。”林楠壓低音量，“不是，公司早就被收購了，新領導昨天剛上任，風度翩翩，通身的氣派，原以為是個好人呢，結果今天就大刀闊斧地整頓了。果然，愛上領導注定是一場錯誤。”

許執笑笑，外賣時間快到了，“那我先去送單了，楠姐。”

“新來的領導不是善茬，你離他遠點啊。”林楠在後面苦口婆心地叮囑。

許執跟着記憶，走到最裡面的辦公室前。他離開了三年，說這裡沒有變化是假的。

老闆的品味顯然有了明顯的提高，原來的紅木門被替換掉，取而代之的是新式的白色辦公室門，在白熾燈下散發着柔和的光芒。窗戶那邊的遮光窗簾合着，看不清裡面的情況。

許執擡起手，輕輕扣了扣。

“進。”

熟悉的聲音轉瞬即逝，顯得虛無缥缈。許執嘴角的弧度僵住，好看的眼睛裡有了一瞬間的迷茫。他覺得自己一定是傻了，或者是瘋了，就說冬至不宜出門。

那一瞬間的不安逐漸被自嘲取代，他自顧自笑了下，将心尖翻上來的那股苦味壓下去。

梁尚在美國啊。

昨天的微博IP還是呢。

他這才放心推開門，辦公室内部也做了不小的改造，眼神繞了一圈，正好與偌大辦公桌後擡起的那道視線不期而遇。

巨大的沖擊下，心跳比他還沒出息地漏了一拍。随後是來勢兇猛地劇烈跳動，連帶着全身的肌肉都緊繃發痛。

許執張了張嘴，大腦正飛速運轉的那時候，那人淡淡移開眼睛，淡漠的視線重新回歸電腦屏幕，“好久不見。”

……

反應過來的時候，許執已經耷着腦袋，坐在沙發上無措地咬吸管。

許執默默爆了記憶中的第一次粗口。

他怎麼還是這麼沒出息，看見梁尚就腿軟，這是什麼病啊，喝點中藥能調過來嗎？

偶爾幾聲敲鍵盤的聲音，許執聽見他問，“好喝嗎？”

許執低頭盯着角落裡的一堆外賣袋，“嗯”了聲。

是很經典的焦糖拿鐵的味道，跟第一次喝的那杯，一樣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