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苦言簡意赅地說:“沒錢,付不起學費。”
中老年男人一拍大腿,長歎了一聲,說教欲更加旺盛:“唉,你父母是怎麼回事,越是沒錢越是要讀書嘛,那不然一代一代這麼窮下去啊,讀書要得到好多錢嘛,我都能把女兒供上大學,到大學就有補助了,而且我一看你就跟我女兒一樣,勤快、肯幹!肯定到了大學也知道自己打工掙生活費,以後出來嘛,就算找不到什麼錢,至少不用跟她爸我這樣,幹體力活兒嘛!”
謝苦有些無措,不知道該怎麼響應對方過于旺盛的談性,但他又做不到不應聲,隻好再次實話實說:“他們死了。”
中老年男人:“……”
中老年男人僵了好幾秒,表情不對勁地說:“那什麼,對不住啊小兄弟,我不知道你是這麼個情況,我看你穿得也不錯……”
謝苦仿佛一個有應必答的機器,哪怕他心底能察覺到對方所有紛繁複雜的好心、說教欲、炫耀以及歉意,可他卻絲毫不懂該如何正确地回饋這些情緒,隻能淺薄地照着别人話語裡的字面意思給予回複。
“衣服不是我的。”他說,“我的衣服不好,這是别人看不過去,給我的。”
中老年男人嘴巴翕動了幾下,歎了口氣,抱歉道:“不好意思啊小兄弟,提起你的傷心事了,我看你長相就知道,你爸媽肯定都是很好的人。”
謝苦不明白,他看得出對方已經很不自在了,可明明這麼不自在,為什麼還要和自己搭話呢,而且,他更困擾的是,他清楚自己下一句話會讓對方更加不自在,卻不知道除那之外他還能回答什麼。
沉默了兩秒,謝苦搖了搖頭,道:“我不是他們親生的,他們是在人販子那裡買的我。”
中老年男人:“……”
見對方表情扭曲,謝苦想到對方剛才提了他的長相,補充道:“我親生父母人很好。”
中老年男人顫着嗓子問:“……那你有找到他們嗎?”
謝苦搖搖頭:“他們很早就死了。”
中老年男人徹底沉默了,他默默起身走開,謝苦連忙抽出屁股下面的硬紙闆要還給他,男人手按着臉,對他擺擺手,啞聲說:“你坐、你坐。”
中老年男人離開後,謝苦心頭輕松了不少,至少不用再互相傷害了。
他不準備坐太久,但因為剛才那個大叔大概率已經記得他,謝苦不想太快再來來,他能想象到,如果他馬上回到骨眠那兒,換回他自己的衣服又過來,對方估計又會好奇地來和他說話。
而且,謝苦發現了一件更糟的事情,就是中老年男人去了另外人教多的位置,那周圍的幾個人明顯是認識他的,他一過去那些人就和他打招呼,他們聊了起來,過程中有人自以為掩飾得很好地在偷瞄謝苦。
他們在聊他的事。
那些眼神中的含義謝苦并不陌生,那是真摯的驚訝、滿腔的同情以及輕微的懷疑。
但它們都能翻譯成同一句話:這個年輕人怎麼會這麼慘!
謝苦注意到,有兩個五十來歲的女性頻繁地看向他,眼裡似乎還帶着點淚花,看樣子是想過來和他說話。
謝苦起身,将硬紙塊撿起來豎着靠到牆壁上,準備過來,他一動的時候,那兩位女性似乎也下定決心打算過來和他說說話,謝苦埋低頭,假裝沒注意到對方的神情,邁開步子就往樓梯口走。
走出一段距離後,他餘光掃了眼,發現那兩位女性沒有跟上來,稍微松了口氣,準備先離開明天再來。
到時候他換了衣服,又已經隔了一天,她們很大可能認不出他或者已經找到工作離開了。
這麼想着,他收回視線,打算從樓梯口下樓,卻看到一群西裝革履的人從樓下走了上來。
謝苦往後退了幾步,打算避讓他們,卻因為來人衆多,橫展開來幾乎堵住了路,謝苦被逼退了好幾步,硬生生退回到人群裡。
被西裝衆人簇擁着的是個看着三十左右的女人,女人身材婀娜,短發燙成了羊毛卷模樣,七三分吹到了另一側,用鑲着水晶的閃亮發飾别着,披着短款皮草外套。
長相不算十分出衆,但穿着得體又加上周圍的保镖,給她氣質上加了不少分。
女人走到最前面,目光在謝苦身上掃了一眼,停頓了一秒,又若無其事地移開,看向其他的人,重點看的都是些年輕男人。
他們聲勢浩大,不少人圍了過來,有人問道:“老闆招人嘛?”
女人攏了攏外套,揮了揮手,旁邊的保镖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上前一步,發言道:“王女士來這裡,是為了重金求子。”
他聲音渾厚,又特意提高了音量,幾乎整個二樓的人都聽到了,稍遠一些聽不清的,看到這邊圍了人也都湊了過來。
聽到這句話,“哄”地一下,二樓就像被點燃了一樣,大家都激動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