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墨岚五感卻是極好，看着語嫣然目光黯淡的模樣，連裙裾上的金粉牡丹都似乎失色了不少。墨岚揉了揉額角，若她還是以前那個不動心動情，隻知修煉的墨岚，那她會很幹脆的回答：若是會讓自己付出極多的代價就不用喜歡了，但若是不會，就去會争取，搶都要搶回來。

可是情字最過缥缈，哪會如此簡單？現在的墨岚知道，有些時候感情并不是靠手腕強硬就能做到的。人心是最難測的。語嫣然這句話并不是需要個答案，墨岚完全可以當作沒有聽到，可她對這個女子的欣賞讓她無法看着袖手旁觀，更别說她還是蘇先生曾經的門人。

墨岚将雙手交疊在腦後，讓自己躺得舒服些，眯着眼睛看着天上的雲：“他是個什麼樣的人？”語嫣然聞言一愣，擡頭怔怔地看着墨岚，半晌才微微笑了起來，壓抑了多年，似乎終于找到傾瀉口一般：“一個很溫柔的人，笑容很好看，對我很好，他懂得很多，佛經講得比玄空大師要有趣多了；會下棋，會彈琴，會……做簪子。”

說着，語嫣然下意識扶了扶發髻，墨岚這才看見她鬓上的扇形金钗底下插着一根小巧的魚戲蓮葉銀簪，不顯眼，卻極為精巧。墨岚轉過頭繼續看着天空，歎道：“他是少林弟子？”“嗯。”“你可知少林戒律森嚴，你們……是不可能的？”

語嫣然撫着簪子的手停住，有些頹然的垂了下來：“是啊，我們不可能。所以，除了我們，哦，還有你之外，沒有人知道這件事了。”墨岚啞然：“你就這麼信任我？”語嫣然臉上帶了些笑容：“我隻是信任蘇先生罷了，這世上，若是有人知曉我的事，還會鼓勵我的，大概就隻有蘇先生了。”

墨岚捂了捂額角，她知道語嫣然說得沒錯，蘇雨鸾的性子相信什麼驚世駭俗的事都能做出來，可是語嫣然不一樣，墨岚不知道她這種生在這禮教森嚴的時空會不會有抵抗整個國家流言蜚語的勇氣，更何況對方還是少林弟子，這就表示，世人将會把所有的過錯都推到她身上，誘佛下凡，這個罪名，她會被看作妖邪臨世，處以極刑吧？

墨岚想，那個少林弟子怕也是知道，所以才會與語嫣然保持距離的罷？然而這些，語嫣然自然也清楚，可是感情的事怎麼能說放下就放下，若真是如此，世間大約也就沒有那麼多癡男怨女了吧。語嫣然精神一振：“不聊這些不開心的事了，我們還是快些趕到純陽宮吧。”一揮馬鞭往前奔了出去，墨岚依然保持着躺在馬上的動作，隻是用手背遮住了眼睛。

在遮住眼睛的同時，神識往方才語嫣然不停張望的方向延伸出去，她身後的女弟子沒有什麼感覺，可是她要找的人就不同了。很快在離她們五裡地之外的樹林中，她看到了一個坐在松樹底下的大石上打坐的缁衣人，戴着厚厚的錐帽。

似乎察覺到了她的神識，缁衣人微微擡頭，錐帽上的紗簾無風自動，墨岚忽然有種奇異的感覺，缁衣人明明是在看着空無一人的半空，卻仿佛在于她對視一般，

墨岚果斷收回神識，這世界上的奇人異士不勝枚舉，也許他就是那其中一人呢？墨岚坐起身，一拉馬缰，帶着女弟子們追着語嫣然而去。

在她們離開之後，一角杏黃的缁衣再次出現在路上，靜靜地看着她們的背影。半晌才雙手合十打了個佛号：“阿彌陀佛。”紫檀木的佛珠繞着他修長幹淨的指尖，仿佛清晨山寺中的佛手，悲憫而又遙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