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不行,不能再困在這裡了,即便在夢裡,她也能清晰地感覺到不詳正在靠近。
小江猛然睜開眼睛。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織有精緻紋路的床帳。
這不是她的房間。
她正要起身,卻對上一雙清亮黝黑的眼睛。
眼睛的主人靠的太近,以至于她要稍往後仰才辨認出來是秦於期。
“你想幹什麼?你又想跑是不是?”秦於期問她,卻沒有給她回答的機會。
小江看見他從枕邊又抽出一枚銀針,視線稍往下一瞥,赫然發現枕邊有一個打開的布袋,布袋中全是大小不一的銀針。
即便之前沒有看見,此時她也明白過來,那會兒的刺痛和突然暈倒是為何。
隻是沒有想到,秦於期這麼不放心她,竟然在她昏睡之後還将這許多銀針放在她枕邊備用。
小江不動聲色地往後挪了挪,忽然發現自己的手也被他攥着。若是平日,她掙也就睜開了,可現在,她不知道哪個動作會激怒他,讓他一激動又給自己來一針。
“我這是在哪兒?”她裝作虛弱的樣子按住自己的額頭。
“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我叫醫官過來。”
“不,不要叫人。我的頭好痛,你對我用了什麼?”話音未落,她的身體便無力般向床内側倒去。
秦於期下意識去撈她,卻一不小心把人帶入懷裡,等他意識到發生了什麼的時候,她的體溫已經透過衣衫傳遞過來,她的身形、骨肉肌理都貼在他胸前。掌下是她勻稱的脊背,頸側是她的毛茸茸的頭。陡然間真正抱住夢裡抱過無數回的人,秦於期腦子有一瞬間的停滞。
小江原本計劃的是倒向床内側,等他俯身過來查看的時候,她可以趁機奪了他手中的銀針并制住他。沒想到他反而抱住了她,可現在這樣更好,她順勢回擁住他,一隻手悄悄摸向将枕邊的銀針。
“沒事,你醒得太早了,藥效還沒有過,隻要再多睡一會兒,再睡一會兒就不痛了。”秦於期抱緊了懷中的人,他輕柔地安撫她,聲音前所未有地溫柔。
秦於期沉浸在這個擁抱中,空洞許久的心終于在此時感到被填滿,他的側臉輕輕蹭她的頭發,不敢高聲說一句話,生怕打破這片刻的美好。他沒有注意到懷中人已經抽出一枚銀針,悄悄地舉到了他的後頸。
“很快就不痛了……”
小江聽到秦於期在她耳邊輕聲呢喃。
她毫不猶豫将銀針刺進他後頸。
她松手,抱着他的人身體不受控制地向後倒去。
秦於期睜着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眼裡劃過憤怒不甘和瘋狂,但他隻能眼睜睜地看着她從他身上跨過,他渾身動彈不得,隻因為他再一次相信了她。
小江說:“你的,都還給你。”
毒針是,欺騙亦是。
秦於期不甘地強睜着眼睛,颠倒的視野中看她幹脆利落地一個跳躍便從窗口翻了出去。他想喊人阻攔,卻抵擋不住意識潰散的速度,他什麼都做不了,隻能眼睜睜地看着她悄無聲息離開。
小江離開客舍後便一路狂奔,心髒急促砰砰跳地快要吐出來。她終于趕到她的小宅院,可屋子裡空無一人,連浴桶都是空的——
小海也不見了。
明明離開之前還和她約定好的,他說過會等她回來的。
強烈的不安感籠罩着小江,她想起小海之前說的契約——隻要動一動手指,他就會感知到她,回應她。
小江試着動了動小拇指。
沒有任何回應。
一個猜想隐隐又要冒出來,小江努力将它按回去。不會的,小海說了他不會離開的,一定是出了什麼事。
小江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可從她的宅院望出去,祭場的方向火光沖天,隐隐還能聽到風中傳來的喊殺聲,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隻心髒止不住地慌亂。
除了祭場的火光,小江周圍再沒有一點亮光,村寨裡的屋子像死物一樣靜靜矗立,奔往祭場的路上她沒有看到一個人影,可她卻在河邊遇到了一個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的人。
巫女青黛。
青黛一見到小江就攔住了她。
“不要過去,不要再往前走了。”
青黛拉住小江的胳膊,通紅的眼睛有着不容違抗的堅定。
小江不解,“你不是應該在祭場嗎?”
青黛目光微動,沉聲道:“我是來找你的。”
小江心頭不好的預感頓時更加強烈,“有什麼事以後再說,我要過去,别攔我。”
“沒有以後了!”青黛突然爆發出一聲吼,她的目光裡隐隐泛着淚光,“江漁火,你什麼都不知道!黎越寨已經被你毀了!從你殺死山神的那一刻開始,黎越寨就完了!”
這一聲吼如雷擊,将小江劈在原地。
她愕然,腦子裡一片混亂,“你說,我……殺了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