猩紅巨眼高懸于頂。
小江下意識拉着秦於期往後退了幾步。
秦於期順着她的視線往上看,被突然出現在頭頂的一雙眼睛吓得一驚,立刻将“翦星”舉到胸前,對着霧氣中懸空的眼睛。
那雙眼睛在看到秦於期手上的東西時,眼裡的紅色更濃重了,随之而來的還有低低的吼聲。
小江察覺到情況不對勁,立刻帶着秦於期往那雙眼睛相反的方向奔跑。
秦於期本就腿腳不便,沒跑幾步便一下直接跌坐在地,膝蓋處的傷口再度撕裂,劇痛讓他已經無法支撐着站起。
轟隆的腳步聲再次響起,小江沒空猶豫,一把背起秦於期便發足狂奔。
還沒等秦於期反應過來,他已經在小江背上了。
霧氣在身側迅速流動,她在看不清路的山林裡左右穿梭,秦於期耳邊隻剩下她呼哧呼哧的喘氣聲。
但很快他就發現小江跑不動了,不是因為她沒力氣了,而是無論她怎麼跑都無法再多前進一步,仿佛前面有一堵無形的牆阻止了她。
“難道這又是幻境嗎?”秦於期喃喃自語。
聽腳步聲,那怪物竟也一路順着她行進的路線跟過來了,這樣濃重的霧氣竟對怪物不起作用嗎?
小江也不跑了,她将秦於期放下,深吸一口氣,緩緩道:“這是術法,屏障術,可以将獵物困在無形的屏障之内,可惜我還沒學過。”
可惜現在,她是獵物。
隻見她尋了截樹枝握在手上,轉身,一手持刀,一手捏訣。
她受中的樹枝忽地騰地升起一簇火苗,随着她的催動,火苗逐漸變成一團熾烈的火焰。
熾焰燃燒,将她面前的濃霧燒出一片空隙。
但沒等到濃霧消散,一頭純白的巨獸猛然從霧中竄出撲向兩人。
兩人這才發現原來那雙眼睛并非懸在空中,而是因為它通體純白,隐沒在霧氣中才讓他們發現不了。
它的身形長得與蛙極其相似,隻不過太過于龐大,讓它更像一座小山。
這樣一頭極易在霧中藏身的怪獸,卻唯獨眼睛猩紅,純白中兩隻碩大的紅眼睛讓它看起來更加邪異,渾身散發出狂躁氣息。
被這樣一座肉山撲到,跟被巨石碾壓也沒有區别了。
小江一腳将秦於期踹到一邊,自己則往另一邊側身避開白色巨蛙的攻擊。她将樹枝的火焰對着巨蛙身上,但巨蛙被灼燒到的地方卻沒有絲毫變化,仿佛她面對的根本不是血肉之軀。
巨蛙笨拙地轉動自己龐大的腦袋,看到腳下那團火之後停滞了一瞬,眼睛裡的紅色褪下去一些,讓它看起來似乎有些迷茫。
但迷茫隻有一瞬,很快它眼裡的血色卷土重來,讓它重新變成狂躁暴戾的怪物。
小江在巨蛙腳底下打轉,可無論她攻擊它身體的哪個地方,都找不到它的弱點,她的力量終究沒有辦法能傷到它。
看到巨蛙雙眼變化的那一刻,她已經做好了迎接攻擊的準備,卻沒想到巨蛙轉頭就朝着秦於期所在的位置沖過去。
小江心下一凜,暗道不好。她還可以靠着靈活的動作躲開巨蛙,但秦於期拖着一條傷腿,根本沒法躲避。
秦於期被小江踹到一邊後,便拼命想站起來,好不容易單腿支撐住了,卻看見巨蛙山一樣的身軀正在朝自己壓下來。
他知道自己已經無路可逃,這一刻他能做的隻有閉上雙眼等待死亡降臨。
這一瞬間他腦子裡閃過很多畫面:他幼時和父皇一起站在露華台上受萬民朝拜,父皇告訴他将來要做一統天下的君主;大雪時節被罰跪在宗廟裡,母親帶着吃食夤夜前來看他,滿眼都是心疼卻告誡他萬不可再跟二皇兄起争執;天朗氣清的日子裡,他找人問路,卻望進一雙金色的眼睛裡……
時間過去了幾息,想象中從天而降的覆滅沒有來臨,秦於期睜開雙眼。
白頭發的少女擋在他身前,雙手死死地抵住巨蛙拍下來的蹼掌,她的皮膚因為用力而變得通紅,手臂上的青筋清晰可見……
在巨蛙的對比下顯得無比渺小的人,生生為他撐住了怪物山一樣的重量。
這一刻,秦於期的思維也像是被壓制住整個停滞,無以複加的震撼将他釘在原地,無法移動一步也說不出一個字。
“走……快……走啊!”
每一個字都拼盡全力,艱難地從齒縫間蹦出來。
秦於期驟然驚醒,立刻拖着傷腿向一邊退開,哪怕疼痛鑽心入骨,他也不敢有半分拖延。
見秦於期已不再巨蛙的攻擊範圍内,小江這才用巧勁向側邊閃身,渾身脫力般跌坐在地。縱使她力氣再大,接住這一下也已經力竭。
巨蛙一掌拍在空地上,巨大的力道讓地面不斷震動,轟隆的巨響宛若山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