鲛人随意施了一個定身術法,定住突然闖入的陌生少女。
既然殺不死,便别來煩他。他要去找江漁火,如今他靈力恢複,再也不必同上次一樣困在浴桶中苦苦等她回來。
但下一刻,鲛人的目光變了,他渾身動彈不得,也被定住了。
内髒承受的沖擊、手臂莫名出現的傷口、同樣被定身的自己,每一樣都在印證着這個陌生少女的那句話——
“在這裡想要傷我,你首先要承受百倍于我的傷害”。
不管是對她施加什麼樣的術法,都會百倍加諸于自身。
他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但已經晚了。
他在心裡默默計算着時間,但他的小拇指忽然不受控制地動了起來,是與她結契的手指。
她出事了。
*
“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秦於期不自覺把手放到了腰間的佩劍上,眼睛一錯不錯地盯着前方,以确保自己不是眼花。
明明就是來時的入口,怎麼可能會一隻走不打牌頭呢?
小江走在秦於期身邊,小心地巡視周圍,以免像昨夜一樣突然不知道從哪裡跑出來一隻蜘蛛。但這次的幻境似乎不一樣,通道很寬敞,四周沒有異樣,透着光亮的出口表面啊看起來也沒有任何異常。
不知道繼續走了多久,火把早已熄滅,但出口處的光線還算明亮,即便沒有火把,兩人也能看得清路,更何況這裡隻有一條路。
小江一邊走,一邊不忘在礦道壁面上不時戳一戳,掰幾顆礦石。
上次殺掉蜘蛛就能走出幻境,這次呢?又要出現什麼樣的怪物?總不至于就這樣一直讓他們困在隻能看着卻沒法到達的出口,無止境的走下去吧。
“這裡的幻境真的與你們一點關系都沒有?”小江走累了,背靠着壁面停下來歇息。
秦於期也走不動了,挨着小江彎腰靠在山壁上。
“我若是知道,今日還會與你一道困在這裡嗎?”他有些後悔自己一時沖動,一個侍從都未帶就跟着小江跑來這裡,他隻盼着他的人早些發現他失蹤的事,早些來礦洞裡尋他。
“你不知道,那個賈先生他也不知道嗎?”小江仍不放棄問他話,“他整日裡神神秘秘的,說不定是他做的但沒有告訴你呢?”
秦於期心裡一個咯噔,他想起賈黔羊白紙墨點一樣的毫無活人氣的眼睛,以及他那些詭異的能力,他明白小江說的并無不可能,但還是嘴硬道:“不可能。賈先生是我父……父親的屬下,此行出門前,我父親交代過他事事都要以我為主,無論大事小事都由我來裁決,他決不會不經由我便擅自作主在這裡布陣。倒是你們寨子裡,很是有些信奉巫風邪氣的人,難保不是他們以前在這裡布陣忘了毀去,才緻使後人在這裡受傷。”
小江被他這一番說辭繞進去了,竟覺得他說的有幾分道理,當下心裡一虛,但嘴上氣勢不能輸,挺直身杆道:“不管怎樣,都是你們非要來挖礦才會發生後來的事,你們休想撇清關系。”
秦於期聞言立時也站起來。
眼看着兩人又要争吵起來,小江卻率先制止了這場即将爆發的論戰,“别說了,當務之急是想辦法走出去,剩下的出去再說。”
她說完便走開了,留秦於期到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但她說的不無道理,秦於期隻能憋着一肚子氣默默又跟上去。
因為憋得難受,秦於期開始砸壁面上的礦石,幾乎是撒氣一般,憤憤地用那把沒送出去的短刀去砍凸出壁面的礦石。
送不出去的刀,說不出口的話,走不出去的礦道……還有那個老是走在他前面,都不回頭看他一眼的人。每一樁每一件都讓他覺得無比憋悶。
秦於期卯足了力氣揮刀,金石相撞,立時迸出耀眼的火花,礦道裡回蕩着金屬的铮鳴。
随着被砍下的礦石落地,山壁上出現一條裂縫,裂縫迅速擴大并蔓延開來,延伸出去的裂縫也在不斷加深。
小江聽到動靜猛然後頭,“你做了什麼?”
回答她的是礦道頂上掉下來的石塊,山體開始晃動了。
秦於期還在盯着最開始出現的裂縫,不明白怎麼一刀下去就變成這樣了。
“還愣着做什麼?礦道要塌了,快逃啊!”小江隔着幾步的距離對秦於期喊道。
頂上的碎石不斷落下來,秦於期卻像被抽了魂一樣怔愣在原地。小江沒辦法,隻能盡力躲開落石閃身到秦於期身邊。
直到他的手被另一隻溫暖幹燥的手拉住,秦於期才如夢初醒,毫不猶疑跟着手的主人離開。她拉着他向着光亮處奮力奔跑,身後是正在逐漸倒塌的礦道,身前是可能永遠也跑不到的出口,仿佛整個世界隻剩下他們兩個。
跑到雙腿如灌鉛,心跳如擂鼓,跑到血腥味上湧,江漁火一直攥着他的手沒放開。
秦於期追随着眼前的人,看着她雜亂的白頭發揚起,他用盡力氣緊緊回握住她的手,忽然覺得即便死在這裡也沒什麼可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