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屁股跌在地上,不知道被蜘蛛吓的還是因為看到了江漁火的眼神,那樣攝人的眼睛,讓人從心底裡想要臣服。
小江收起刀,胡亂擦了擦同樣滿是粘液的手,“你沒事吧?”她對着烏虎伸出手,想要把他從地上拉起來。
烏虎驚懼着,但還是把手遞給她,兩隻同樣屬于少年人甚至同樣帶着繭子的手握在一起。灼熱的溫度從另一隻手上傳來,此刻的烏虎覺得,這隻手的主人無比可靠。
但他忽然看到了什麼,瞳孔驟然緊縮。
“小心!”
烏虎一聲驚呼,下意識将小江往地上帶。
小江沒有防備,烏虎突然的發力讓她一個趔趄差點倒在烏虎身上,好在她反應迅速,穩住了身形,同時她也從烏虎的眼睛裡看到正在向她頭頂揮下的足刃。
足刃落下隻在瞬息之間,小江沒有受傷的右手被烏虎緊握着,可以去抵擋的隻有先前已經受過傷的左手,如果不抵擋,垂死掙紮的蜘蛛利足足已切碎他們兩人的身體。
斷臂求生,小江不用思考也知道怎麼選。
就在足刃即将觸到小江手臂時,一道藍色的光束比她的手更快,從她身側飛沖而起,直接将那隻利刃一般的蛛腿擊為碎片。
變化發生在霎那間,但洞穴裡的三人都見到了。小江下意識向自己腰間看去,透明的琉璃瓶發出淡藍的光,瓶中的鲛人正透過瓶口望着她,她從鲛人微小的面容上看出了責備的意味。
隻看了一眼,小江就用手攥住了瓶身。
青黛和烏虎的目光落在小江腰側,隻來得及看見一個發光的瓶子便被小江藏了起來。
烏虎心下更加驚歎,小江不僅有神勇武力,還有法寶在身。
青黛看小江的目光更加複雜,但她來不及多想。隻見巨型蜘蛛被劈成兩半的屍體迅速湮滅,随之而變化的還有周圍的環境。
幾乎是蜘蛛消失的瞬間,洞穴也變了個樣。
哪裡還有什麼石門和長毛蜘蛛,堵在他們眼前的僅僅是沒有開挖完成的石壁,上面還有深一道淺一道的開鑿痕迹,而碎石地面上還留着一些工人開鑿的工具。
這才是一個正常人工開鑿出的礦洞該有的模樣,那方才的又什麼地方?
小江感覺後頸有陣涼意,隐約是從洞口處吹來的涼風。而在方才的洞穴裡,根本就沒有風,仿佛一個隔絕的空間,讓人感受不到空氣的流動。
青黛伸出手,任憑風從指縫滑過,她也發現了先前的異樣。
“是幻境,有人在礦洞裡設下了陣法。我們應是不小心走進了陣法,所以一直在幻境裡面兜圈子。直到殺死那隻蜘蛛,也就是陣法的守護者,令幻境從内部崩塌,我們才回到了現實。”
烏虎聽得一愣一愣的。這一晚上他經曆了太多不可思議的事情,此刻腦子已經完全轉不動了,更加無法理解這些從來沒有聽過的詞語。
小江皺着眉看着這個詭谲的洞穴。她相信青黛的說法,她隻是想不通幻境是怎麼被觸發的,如果他們能不小心進入幻境,那其他人也會嗎?
——比如她爹。
風中隐約傳來孩童低泣的聲音。青黛和烏虎立刻朝着聲音的方向追過去,果然看見抱着膝蓋蹲在角落的六蟲兒。
“六蟲兒,是你嗎?你怎麼在這裡,你先前跑到哪裡去了?我們怎麼找都找不到你。”烏虎立刻上前,一長串問題抛向瑟縮着的六蟲兒。
“嗚……我不知道,我一回頭,你們就都不見了。我不敢動,嗚嗚嗚……我好害怕……隻有我一個人……”六蟲兒不停抽噎着,抹着眼淚,斷斷續續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你是說身邊的人突然就不見了嗎?所以你之前也沒有在洞裡見到過我們?”小江走在最後,聽到六蟲兒的話也忍不住發問。
明明礦洞隻開鑿了一條路,如果六蟲兒一直停留在原地,他們舉着火把進來的時候就一定會遇上,但他們互相都沒有遇見,那就隻剩一種可能,即六蟲兒也不小心走進了可以讓人消失不見的幻境。
小江還欲再問,卻被青黛瞪過來的一個眼神打斷。
“沒事了,都沒事了,都過去了。六蟲兒别害怕,我們這就回家了。”青黛抱起六蟲兒,輕柔地拍着他的背。聽到回家,六蟲兒果然平靜了很多,隻是緊緊抱着青黛的脖子,趴在她肩上輕輕抽泣。
青黛側過臉,對着身後的小江道:“走吧。既然找到了人,就趕緊出去吧,此地不宜久留,也不是說話的地方。還有什麼事情,都以後再說吧。你手上的傷,也該立刻去找巫醫大人看看。”
小江不再多話。四人沿着洞口的方向走,很快就走了出去。根本沒有之前進去時那樣深。如果出來的路才是真實的礦洞,那麼進去時的變化,是從何時開始産生的呢?
出來時,小江一路都在觀察着洞穴,千篇一律的石壁和點綴其間的藍礦石,都讓人看不出任何異樣。
“你往哪裡去?”
小江猶自在沉思中,沒有注意已經到了神廟與她家的分岔路口,她下意識地就選擇走回家的路,卻被青黛一把拉住小臂。
“跟我回神廟,你的傷必須要讓巫醫大人治療。”
聽見“治療”兩個字,小江立刻掙脫青黛的手。背上的灼痛和癢感一直提醒着她,絕對不能讓人看見。
或許是親眼目睹了小江的受傷過程,青黛這次十分堅持。抓住小江手的時候才發現她的體溫比常人高了許多,她又摸了摸小江的額頭,果然又是一片灼熱,她擰着眉看着小江的眼睛,目光裡的擔憂真切,“你發熱了,我不能讓你就這樣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