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於期不由疑惑道:“……先生還有事?”
“也不是什麼大事。”賈黔羊微微正色,“公子可還記得那一日夜裡見到的穹窿?”
秦於期當然記得,他此生都沒有見到過如此超出他認知範圍的東西,甚至動搖了他長久以來受儒學教導下形成的世界觀,怎麼可能忘記。
“臣最近觀察到了一些有趣的迹象。”賈黔羊微笑着,臉龐在燭火中明暗不定。
*
一陣風吹滅了青黛手裡的燭火,漆黑的神殿中唯一能看見的,隻剩下江漁火的眼睛,淺淡的流動的金質微光。
青黛放下熄滅的燭台,深吸了一口氣,感受江漁火方才所說的那種奇異“氣息”。
意料之中,沒有聞到。
人畢竟不是野獸,不是靠氣息生存的動物。但這次,她相信江漁火的話。
“我會幫你。但如果那個人真能把大祭司藏到這種程度,他一定不是普通人,甚至可能是一個修為不凡的術士。要對付這樣一個人,普通人根本無從下手。你不如好好想想,為什麼他要把大祭司藏起來?”
小江想不明白,父親和賈黔羊就像兩個獨立的線頭,她想不明白有什麼可以将線頭連起來。想不明白的事就不想了,她能做的就是順着直覺一路找下去。
青黛把人帶出了神廟。
從神廟高高的台階往下望去,寨子裡的燈火星星點點。
江漁火朝着寨子聚落的方向走,單薄的背影在夜色中越來越小。
青黛知道,這些燈火中沒有一盞是為眼前這個少女點燃的。憐憫和厭惡情緒兩種交織在一起,讓她看她的眼神複雜起來。
正在青黛出神之際,路旁的草叢晃動,發出細微的窸窣聲音。
“誰在那裡?出來!”青黛對着草叢叱道。
聽到聲音的小江轉身,和青黛一起盯着那片足有半個成人高的草叢。
一隻短胖的手從草叢裡伸出來,烏虎扒開擋在身前的雜草,不情不願地走出來。他一眼看到旁邊的小江,撇了撇嘴道:“你怎麼還沒走?”
青黛用指節敲敲烏虎腦門,“為什麼在這裡?老實回答我。”
烏虎還想橫小江一眼,被青黛強行把頭掰過來。
對着表姐嚴肅的眼神,烏虎不敢再支支吾吾,老實交代,“我們今天一起去了那些人的礦洞,因為布恩說礦洞裡有會發光的藍色石頭,所以我們就想等裡面的人都走了溜進去看看。但那會兒天色已經黑了,我們說好了就進去看一眼就走,但是往裡面走了很久都沒有看到會發光的石頭,後來六蟲兒就想回去了。但是布恩一直說肯定還在裡面,我們就繼續往裡走。”
烏虎擡眼看了一下青黛,頭垂的更低了,繼續道:“石頭果然在裡面,我們看了一會兒。但出來之後,發現六蟲兒不知道什麼時候不見了。”
小江想起那個紮着沖天揪的小孩,瘦弱得踩不死一隻螞蟻,總是跟在烏虎一幫人後面,是小團隊裡最末位的跟班。
“我們在洞外面喊了很久,都沒有發現六蟲兒。他膽子那麼小,肯定不會趕一個人跑回家的。怎麼辦,青黛姐姐,六蟲兒是不是被妖怪抓走了?那個洞裡不會真的有怪物吧,就跟抓走大祭司一樣抓走了六蟲兒!”
小江和青黛對視一眼,明白對方也知道了。先前隻想着他們的居所,忽視了在他們控制之下的,還有礦洞。
“别胡說!”青黛青黛按住烏虎的肩膀,讓他冷靜,“你們後來有進礦洞再找一遍嗎?”
烏虎搖搖頭,吸了吸鼻子,仿佛覺得有點丢臉,隻靠近青黛小聲嗫喏:“太黑了,我們害怕。”
“想去看石頭的時候怎麼不知道害怕?你們隻看了嗎?”青黛眯了眯眼,向烏虎伸出手,“拿來。”
烏虎胖胖的手掌不情不願地張開,手心一顆碎石正發着微弱的藍光。
小江第一次知道他們在洞裡采的石頭,不由得湊近了些。
烏虎發現立刻胖手一收,攥在胸前,生怕小江會給他搶了,“不給你看。”
“好了!不準再生事。”青黛及時制止烏虎對立的情緒,也沒再要他的石頭,指着小江對烏虎鄭重道,“六蟲兒也在礦洞裡不見了,那我們就是一路的人。”
烏虎被青黛嚴肅的語氣震住,一時有些呆楞。
青黛拍拍他肩膀,“現在,我們要并肩作戰,懂嗎?”
個頭很大但年紀卻小的烏虎點頭。
青黛終于露出滿意的目光,她回過頭準備招呼小江一起去礦洞。剛轉過來,卻看到對方手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多出了一根火把。
去礦洞的路大部分都是山間小路,有火把照明當然更方便。隻是,她到底什麼時候帶上的,明明先前看她是空手來的?
青黛的疑惑還沒來得及問出口,火把便被一把塞到了她手裡。小江一頭紮進山路,步伐矯健穩當,宛如白日行路。
原來是給她的。
青黛打量着手上的東西。哪裡是火把,分明就是根路上随便撿的木頭。隻是,這火又是從哪兒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