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說話,我走了。”小江起身就要走。
“等等!”
小江回頭看他。
秦於期猛地從地上坐起來,痛苦地張嘴道:“你不能把我丢在這裡!”
“是你帶我來的,就要帶我出去。”
“是你自己跟過來的,不關我的事。”小江不再管他,徑直去收拾放在一邊的背簍。
鲛人在琉璃瓶裡一動不動,小江吓了一跳,連忙敲了敲瓶身。瓶中鲛人睜開冰藍色的眼睛,眼神冰冷。
小海生氣了?
小江立刻反思,一定是她疏忽了,說好要帶小海去泡潭水,結果在這裡耽擱這麼久,讓它一個人在瓶子裡曬太陽。
她現在隻想趕緊去水潭。
見小江提簍就走,是真的不打算帶他走。秦於期在背後叫住她。“江漁火!你都把我打成這樣了,你不能這麼對我。”
話一出口,秦於期自己也驚了,怎麼聽起來這麼像是被抛棄的怨婦。
小江匆忙的腳步被這句話生生止住了,深吸一口氣,努力回想方才他流淚的模樣。
忍忍,他都哭了,且讓讓他吧。
秦於期卻沒有跟上來,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小江轉身,看到他還在原地。
“走啊,不是讓我帶你出去嗎?”
秦於期立馬跟上,生怕她一轉頭又跑了。
“喂,江漁火,你的名字是哪幾個字?”
“你去過大雍嗎?見過皇宮嗎?”
“你今年多大了?”
“為什麼你的頭發和眼睛,顔色都和正常人的不一樣?”
……
“閉嘴!”
秦於期剛愉悅起來的心情被這一句果斷的拒絕生生澆滅,因而身體上的痛感也跟着明顯起來。他腳步慢下來,走在小江後面。她的步伐輕快,完全不像他這樣狼狽。
這場打鬥受傷的隻有他而已……
秦於期捂着臉,久久注視她的背影。她頭上兩個原本光溜齊整的小髻在打鬥中散開了,碎毛淩亂,腦袋看着亂糟糟的,讓他莫名聯想到炸毛的小雞。
小時候在宮中,宮女們閑來無事也會種花種菜飼養些家畜,她們會将剛出生的雞仔當小玩意兒送給他讨他歡心。偶爾遇到怕生的雞仔,會拿柔軟的喙啄他,看到人靠近,渾身的毛都會炸開。但隻要多相處幾日,給它喂上幾次食物,再怕生的雞仔最終都會圍着他轉。
想到這裡,秦於期沉郁下去的心情又緩解了一點。
兩人這樣一前一後走着,快到山腳下的時候,遠遠能看見勘探的人群,小江便停下了。帶到這裡,她自覺任務已經結束了。
她走得過于幹脆利落,以至于秦於期還沒來得及發脾氣,她的背影已經走出去很遠了。
他以為她至少要陪他回到客舍,看過醫官們的治療,再和他約定下一次探望的時間……
她就這麼走了?
手裡攥着的東西還藏在衣袖裡,他用指腹摩挲着上面的紋路,沒有再叫住她。
山腳下的慌作一團的侍從們見到秦於期的身影,紛紛長出一口氣,懸着的心終于落下。
太好了,自己的小命保住了,家族也不會受牽連。
幾乎是發現秦於期身影的瞬間,就有人迅速迎上去。但他們的高興還沒持續片刻,便被無情地打破了。
人是回來了,但太子殿下鼻青臉腫,衣衫淩亂,身上還有血迹,可以說是狼狽不堪。
這比掉腦袋也好不到哪裡去吧。大雍尊貴的太子殿下受傷,首當其沖的當然是保護不力的侍衛。
“殿…公子,您怎麼受傷了?”
一個胖呼呼的中年人跑到秦於期面前,着急地就要去查看他的傷勢。正是此次随行的文官,到黎越寨的第一天被派去打頭陣的劉誕。因為是秦於期母族那邊的親戚,平日裡和他頗為熟稔,看秦於期一身傷的回來,作為長輩的關心就超過了君臣的隔閡。
伸出去的手被秦於期擋開,“無事,隻是些皮外傷。”
秦於期不說原因,也沒人敢多問。
劉誕往秦於期來的路後面望了望,沒看見其他人影。怪哉,他怎麼之前隐約看見,殿下是跟着那個白毛丫頭一起離開的?
回客舍的路上,秦於期覺得自己的腦袋暈暈乎乎的,像喝醉了又像是發熱了。每次見到她,他的腦子就會暈暈乎乎的,然後做出很多莫名其妙的事情。
而她總是很清醒。
秦於期有些沮喪,忍不住敲了自己腦袋兩下。
劉誕走在後面,将這一切盡收眼底。
少年人呐。